他抬步走到我面前,將手中的木盒遞給我。
「宋小姐,及笄之禮。」聲音清潤悅耳。
我抬手接過,有些疑惑:「今日不是已經送過了嗎?」
眼前人看著我道:「那是裴府的,不是裴清鈺的。」
他的眼神專注,無端讓我有些臉熱,忙掩飾地低下頭,打開了盒子。
只見其中躺著一根桃木簪,頂端雕出了一朵玉蘭花的模樣,是我最喜歡的花。
「裴某手藝不精,不知宋小姐可還喜歡?」
我抬起頭,有些驚訝:「竟是你親手做的?」
裴清鈺只溫柔笑著看著我。
我將簪子拿出,換掉了頭上的簪子。
「多謝,我很喜歡。」我笑著認真地道謝。
他抬手替我調了調簪子的位置。
許是月色晃了眼,我竟無端從裴清鈺的眼中看到了幾分情意。
看著裴清鈺離去的背影,我下意識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卻覺得手感有些不對。
我將它取下端詳,簪子周身光滑油潤,不像臨時所制,倒像是曾被人撫摸過千萬次。
我與裴清鈺的婚期定在來年開春。
我在家中繡著嫁衣,甚少出門。
話說自及笄日后,裴清鈺便時常來宋府尋我。
每次來都帶些時新的胭脂水粉、糖丸糕點,不知是不是巧合,竟都是我喜歡的。
他從不逾矩,只與我在院中說說話,小坐片刻便走。
話題多是京中的一些新奇傳聞,我很愛聽。
只是沒想到這光風霽月的人,竟也熱衷此道。
說時還一錯不錯地看著我的臉,若是見到我或驚嘆或好奇的模樣,又會輕笑起來。
惹得我莫名看著他,他卻笑得更歡了。
一張臉如春花盛放般,晃得我繡錯了好幾針。
大多時候都是他說我聽,不說話時他便拿那雙含情眸看著我,每每都讓我臉熱。
時間一長,我甚至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有段時間他忙起來,未曾來府中,我還有些不習慣。
且不知何時,他對我的稱呼從「宋小姐」,變成了「十安」。
而我,竟也不反感。
6
四月后,我與裴清鈺大婚。
花轎上,我偷偷掀起了蓋頭,透過窗縫看到了外面。
鞭炮炸起灰塵,和著硝煙,四周的景色都朦朧起來。
街邊站滿了沾喜氣的百姓,喜娘沿街撒著銅錢與喜糖,換來他們連聲的祝賀。
我放下蓋頭,心中有些悵然,不自覺捏緊了拳頭。
掌心的疼痛讓我回過神來,我垂眸看著手中的桃木簪。
有些虛無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精致如玉的臉。
不知何時,花轎停了。
眼前出現一只修長白皙的手。
我彎了彎唇,將手搭了上去。
裴清鈺一路牽著我,下了花轎,拜了天地,入了新房。
在眾人善意的起哄聲中,他緩緩挑起我的蓋頭。
四周有吸氣聲響起,我恍若未聞。
只呆呆看著眼前人,裴清鈺一襲紅衣襯得那張如玉的臉美得晃眼。
半晌,有人輕笑出聲,我才回過神來。
忙低下頭,只覺得臉熱得厲害。
眾人看完了熱鬧,裴清鈺在打趣聲中被簇擁著出去宴賓客。
我端坐在喜床上,見著桌上一對花燭泣淚。
我起身,拿起桌上的剪子,緩緩剪去過長的燭心。
頓時一陣白煙升起。
不堪舊事化為煙,舊人舊事我翻篇。
新婚第二日,我和裴清鈺去向公婆請安,久違地見到了裴清焰。
他不知何時受了傷,此時正拄著拐杖,那張肆意的臉也多了幾分憔悴。
我跟著裴清鈺一一見過裴家長輩,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我淺淺笑著,規規矩矩地同裴清焰見禮,輕喚道:「二弟。」
裴清焰的臉色十分難看,眼神里滿是不甘。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不情不愿地喚了一聲:「嫂子。」
我輕聲應了,讓丫鬟把早已準備好的見禮拿來。
我將一封紅封和他曾為我求來的那枚玉佩一同給了他。
裴清焰看著那枚玉佩,猛地抬眼看我,眼眶通紅,像是要哭出來般。
半晌,他顫抖著手接了過去。
裴清鈺似有所感,垂眸看向我。
我彎眸回以一笑。
從此,便是徹底翻篇了。
7
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中好過。
裴夫人從小看著我長大,待我如親女兒一般。
她從不曾為難我,只叫我常去陪她坐坐說說話。
而我也從她口中,知道了裴清焰是如何受的傷。
裴夫人說,得知沒了婚約束縛,沈駱燕開始日日來裴府找裴清焰。
裴夫人不喜沈駱燕,覺得她品行不好。
可礙于她父親,也不好為難她。
裴清焰倒是整日魂不守舍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是對沈駱燕的邀約也并未拒絕。
兩人形影不離,越發高調,外人看來儼然一副神仙眷侶的模樣。
然而沈駱燕也是個閑不住的,聽聞京郊有山賊作亂,便要拉著裴清焰去一探究竟。
兩人帶著一小隊人馬偷偷去了,聽說山賊是剿了,本就是一群不成氣候的烏合之眾。
但裴清焰卻不知怎麼失足跌下了山崖,好險沒有傷到根本,卻也要臥床調養好幾個月。
倒是引起了裴府一陣雞飛狗跳。
裴夫人本就不同意裴清焰去邊關,如今在邊關沒事,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