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相府假千金,而真千金竟是個小啞巴。
眾人都保我,只因我才驚艷絕,早已是京城第一貴女。
可我想起,前世這個小啞巴為了救我而死。
世人笑相府二小姐不通禮數,性格古怪,暗地欺辱于她。
我撐著棍子一個一個地打過去。
「小啞巴,琴棋四書日后姐姐親自教你。你喜歡哪樣?」
崔枝意從泥地里抬起頭,捉蠱的手顫了顫。
1
崔枝意回家那天,府上氣氛尷尬。
她不愿讓婢女給她換衣服,一身襤褸地赴了家宴。
崔枝意看起來營養不良,明明是與我同日所生,卻看著瘦瘦小小,像個不滿十二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她不會說話。
是個啞巴。
父親母親的臉上流露出難堪,他們介紹我是相府嫡女,她的姐姐,絕口不提我是鳩占鵲巢的假千金。
我朝她善意地笑了笑,崔枝意的眼睛也跟著亮了亮。
她想坐到我身邊來,母親卻呵斥她安分點,不要沖撞了我。
崔枝意的身形一抖。
我朝著母親一笑:「母親,枝枝初回相府,和我這個同齡人相處得總要好一些。」
話落我掩嘴咳了咳,面上泛紅,似乎要咳出血來一樣。
崔枝意「噌」地一下站起來替我拍背,卻被母親擠兌到一旁差點兒摔倒。
「嘉懿,快,吃藥。」母親從一個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藥丸。
以水送服后,我的面色好了很多。
當即看向一旁同樣蹙著眉擔憂我的崔枝意:「母親,你都把枝枝撞到角落去了。」
我起身落座,貼著崔枝意坐下,毫不在意她泥濘的衣衫。
污泥染上錦緞,崔枝意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我摸了摸她枯黃的小腦袋:「坐姐姐旁邊,無礙。」
前世崔枝意就是在這樣局促的情境中回到相府的。
她長在鄉野,沒學過規矩,還是個小啞巴。
而我貴女八雅、琴棋四書樣樣精通,早就是名滿京都的第一貴女。
舉家上下心照不宣地保我,對外只說崔枝意是因病養在外的二小姐,絕口不提我是假千金。
只是真正地得了病的是我,父母尋遍名醫也不得而治,只能靠著名貴藥材吊著余生。
前世,我病入膏肓時,是瘦瘦小小的崔枝意捧著一盒藥丸,指手劃腳地讓我吃下。
我心知自己早已藥石無醫,但看著她誠摯又著急的眼神,還是吃下了。
接著,我吐著黑血昏迷了三天三夜。
等我醒來,纏繞我多年的怪病竟然已經奇跡般地被治愈了。
父母萬分驚詫,而當我問及崔枝意在哪里時,父母才支支吾吾道誤以為她毒害于我,竟活生生地將她杖殺。
她死前緊緊地揣著我的一只釵子。
我想起她初入府邸時,被我撞見下人欺負她。我將那群下人懲戒了一番,并送了她這根釵子。
一點點好心,竟然被她如此珍重。
身子大好后,我跪在崔枝意的墳前為她誦經。
一睜眼,卻又回到了崔枝意剛進家門這天。
2
我自是不會讓崔枝意像前世那樣住去荒僻的北苑。
府中仆役,皆是看人下菜碟。
父母不重視她,若我再不護著她,恐怕人人都敢欺負到她頭上去。
我讓婢女小瓊在我隔壁收拾了間屋子出來讓二小姐住進去,算是向府中眾人表明我的態度。
小瓊向我稟報,說二小姐不肯洗澡,一有人靠近她的衣服,她就像瘋了一樣。
「大小姐,那個二小姐也太失禮了。哪有半分名門貴女的模樣?大小姐何必把她攬到咱們院上......」
我一記冷冷的眼刀,她便不敢再多言。
我撫著悶痛的胸口,到了崔枝意的房門前敲了敲門。
「枝枝,是我。」
原本毫無響應的門驟然開出一條縫。
我示意婢女們都到門外去等我,室內就只剩下我和崔枝意兩人。
「為什麼不愿意洗澡?」我伸出絹帕擦了擦她的臉,留下一片黑泥。
她羞赧地垂下頭。
我靠近她,想親自為她洗漱。
崔枝意卻一邊捂緊衣口,一邊手忙腳亂地比劃著。
她見實在無法制止我,往后撤了一大步。
你后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在我受傷的視線中,她紅著臉從她那破爛衣服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
罐子里,養的是蟲。
這回,輪到我嚇得后退三米。
崔枝意見我害怕,眼里的光,滅了。
我看向那些瓶瓶罐罐里的奇形怪狀的蟲子,強壓著惡心。
「枝枝是很喜歡這些?」
崔枝意猛地點頭。
我僵硬地笑。
沒關系,小孩子喜歡玩點小動物嘛。
我極力地說服我自己。
京城里那麼多公子哥也愛斗蛐蛐兒,想必是一樣的。
崔枝意興奮地從罐子里挑出了一只最大的蟲子,炫耀似的給我展示。
我僵著笑讓她放下快來洗澡。
小女孩的背上,瘦弱的脊骨清晰可見。
身上縱橫著大大小小的傷疤,有新有舊。
鼻尖酸澀起來,手下就更加輕柔。
梳洗干凈的崔枝意露出一張清靈的臉,眼睛像水洗過的琉璃。
3
崔枝意大多數時間都很乖巧。
除了行為確實有些古怪。
崔枝意最大的愛好是玩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