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也不知為何,突然變成當年那個,矮冬瓜。
「焦阿蠻,你有力氣,我有腦子,你同我一起玩,天王老子來了都不怕!」
「焦阿蠻,你有力氣,我有腦子,你嫁給我,怕個什麼?!」
「焦阿蠻,你有力氣,我……」
不。
衍哥兒,我啊,再也沒有力氣了。
我「哇」的一聲,吐出大口大口的血。
8
太子殿下,要過到貴妃名下了。
可明明,皇后娘娘還活著。
陛下對貴妃娘娘的恩寵,果真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啊!
而且,原本過名就過名,內務府動動筆的事兒。
可那日貴妃娘娘嬌滴滴地在陛下懷里撒嬌:
「總得讓楚兒當著眾人的面,給我敬杯茶吧?
「不然不明不白地,跟臣妾搶了她的孩子似的。」
陛下想都沒想,點頭就應了。
于是這日一大早,關雎宮就十分熱鬧。
陛下,太子殿下,貴妃娘娘,月前剛納入宮中的幾位嬪妃。
連薛丞相都在。
蕭楚早就等不及了。
貴妃娘娘早與他說過了。
做了她的孩子,他就有了外祖父外祖母,還有好幾位舅舅。
能常常帶他出宮玩兒去。
可時辰快過了,皇后還未出現。
「孤就說她不可信!她定是后悔了!」
蕭楚不悅地踢了一腳眼前的茶桌。
「仔細把腳踢疼了。」薛玉嬈將他抱到膝上,望向上座,「陛下……」
蕭衍沉著臉:「去請皇后。」
馬上有宮人離開。
「臣妾就知道,她是糊弄臣妾的。」
薛玉嬈紅了眼。
「她怎麼可能舍得楚兒。」
「為何一定要她在?」蕭楚不滿道,「父皇在,母妃在就行了。
「又不是給她敬茶!」
「殿下。」倒是薛丞相開口,「皇后娘娘乃殿下生母,殿下應當敬重。」
蕭楚低下頭,嘀咕:「不就是昨日沒哄她……
「改日再哄哄她便是。」
又一盞茶工夫過去,依然未見皇后到來。
蕭衍「叮」地放下茶盞,正欲發作。
剛剛離開那宮人步履匆匆地回來了。
進殿就驚慌地跪下:「陛下!
「皇后娘娘……娘娘……薨逝了!」
9
其實我也不確定,那藥是否真能讓我假死逃生。
十四歲那年,我救過一個小和尚。
原不是什麼求回報的舉動,那小和尚拉住我。
「姑娘命格貴不可言,請務必收下貧僧此物。」
他給了我一本書,讓我將來交給我的丈夫。
彼時我尚未與蕭衍議親,只覺十分莫名。
他卻將我看來看去,又遞給我一個小瓷瓶。
細細說過用法后,一聲嘆息:
「如天之福而不自珍,可嗟、可嘆。」
搖頭離去。
很多年,我都當它是件「異事」。
直到蕭衍告訴我,那本書,是一本兵書
而他靠著那本兵書,打贏了一場又一場艱難的戰役。
那麼,小和尚給我的那瓶「假死藥」,或許也真的那麼神奇吧?
我照著他當年所說的方法,服了藥。
又照著他說的寺廟,給宮外遞了信。
那晚蕭衍離開后,我沾著吐出的鮮血,寫下一封血書。
我說:
【衍哥兒,我想回焦家村。
【將我葬在桃花林吧。】
我不確定他是否會依我所言。
但我恢復意識的時候,聞到了淡淡的桃花香。
「陛下!」
我竟還聽到人聲:「陛下!娘娘已經去了,您就讓娘娘安心地去吧!」
10
原來我在棺材里。
雖有了意識,身體卻不能動。
呼吸也幾乎覺知不到。
「阿蠻。」有人在拍打棺材。
聽聲音,是蕭衍。
「阿蠻。」他竟像是在哭,「阿蠻,如此重疾,你為何不與朕說?
「阿蠻,你逗朕的是不是?
「你起來,朕命你起來!」
拍打聲突然變大,蕭衍大喝:
「來人!開棺!給朕開棺!」
我心頭一緊。
那和尚說過,我會假死十日。
十日,想來此時我正是在焦家村。
但畢竟是假死,若開棺,我的尸身既無腐爛,又無尸斑。
恐怕就露餡了。
「父皇!」
又傳來孩子的哭聲,「你不是說娘親只是睡著了嗎?
「為何要將她埋到土里?
「他們說『薨』就是死了,再也沒有了!
「是這樣嗎父皇!」
是蕭楚。
隨之而來一片嘈雜聲,勸諫開棺乃大忌,欺擾娘娘在天之靈的。
撲通跪地說不是他同小殿下亂嚼舌根的。
嚷著貴妃娘娘在官驛身體不適的。
突然有人一聲驚呼:「太子殿下!
「殿下抽搐之癥又犯了!」
蕭楚幼時高熱,未能及時醫治。
留下了發熱容易抽搐的毛病。
外頭霎時亂成一片。
「落棺!」最終,是薛丞相一聲高喝,「陛下,請帶殿下回官驛診治!」
「陛下,請帶殿下回官驛診治啊!」眾人哀求。
耳邊終于漸漸安靜下來。
我的意識也隨之渙散。
再次有知覺,是舌尖要命的苦。
苦得我猛抽一口氣。
睜眼,是一身僧袍的小和尚。
時光輪轉,他竟還是當年模樣。
手持佛珠,俯首作揖:「阿彌陀佛。
「總算報了施主一命之恩。」
11
我去了鄰國。
與蕭衍并肩多年,他那些心腹,如今都是各地要員。
有不少人認識我。
我在焦家村外逗留三個月,才找準機會買到一個假身份,和一份路引。
又三個月,我輾轉到了商胤邊境,混入胤朝難民中。
為免口音露餡,我一直扮作啞女。
只是胤朝戶籍制度森嚴,不允女子自立門戶。
所以入胤半年后,我成親了。
對方姓沈名甄,是名鐵匠。
我與他在難民營中識得。
他原在兩國交界處開了間鐵鋪,兩國交戰后,商朝官員收了他的鋪子,將他趕入難民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