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吳家大宅內,賓客滿座。
賀子晉身穿大紅喜袍按時出現在婚宴上,緊隨其后的,還有官府官差。
坐在上位的吳友善擺出當家人的派頭,質問官差為何而來。
「吳四已經招供,是你暗中指使他扮成牛頭精殺害賀子晉,老爺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官差說著就將吳友善扣押。
婚宴鬧出這樣大的動靜,賓客們紛紛告辭,生怕惹上麻煩。
吳娘子卻堅持要將婚禮辦完。
我與裴修文成為席間唯二的賓客,見證他們二人拜了天地。
宴席上我一時興起,多喝了幾杯果酒。
果酒酸酸甜甜甚至可口,但不知何時,我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的裴修文竟變成了雙影。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清冽的香氣圍繞著我,裴修文一路扶著我進了我們落腳的院子。
夜風吹過,我冷得往他懷中縮了縮。
「老實點。」
我將裴修文按在院中的石桌上,鉤著他的脖子肆意地吃豆腐。
指腹順著他的眉骨一路滑下來。
「你的眼睛像夜明珠,鼻子像山峰。」
裴修文失笑:「嘴巴呢?」
「嘴巴像櫻桃。」
他眸色一暗:「之前你說過,你最愛吃櫻桃。」
我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眼前艷紅的嘴唇真的變成了一顆碩大飽滿的櫻桃。
我嗷嗚一口咬了下去。
「嘶——」
裴修文吃痛皺眉,卻沒有松開摟著我的手,反而更加深了力道,報復地掐了掐我腰間軟肉。
夜色旖旎。
22
吳娘子終于在第八次成親時,順利地與心愛的男子完婚。
有裴修文旁審,案子很快便水落石出。
吳娘子的爹過世后,她便獨自撐起了家中生意,豐厚的家財惹得族親們惦記。
吳友善之所以趕走前來討要錢財的吳家旁支,為的是有朝一日將吳娘子的家產盡數吞沒。
按照吳家家規,若是吳娘子這一脈斷后,在吳娘子死后所有家財將歸于族中,由族長分配。
所以吳友善一直在給吳娘子下慢性毒藥。
前面七個郎君,除了大郎君和五郎君是吳娘子親自挑選的人,其他都是吳友善送去的。
每次在成親前,吳友善都會安排人暗殺新郎。
如此一來,吳娘子克夫的名聲便傳揚開來,不再敢有人入贅。
誰知突然冒出賀子晉這個愣頭青,竟然不怕傳言,堅持要進吳家門。
而張錦貴原本是吳家鋪子里的伙計,被吳友善用錢財收買,讓他與吳娘子相親。
兩人已經定下婚期,可張錦貴無意間偷聽到了吳友善要殺自己的事情。
他被嚇得連夜逃離牛頭鎮,卻在半路上遇到了前去殺他的吳四。
他雖然死里逃生,卻變得瘋癲癡傻,半年來一直在山中游蕩,靠搶奪過路人的行囊為生。
五郎君猜到前面的人死得蹊蹺,便給王錦貴做了個衣冠冢,替他瞞天過海。
可他救了王錦貴,自己卻難逃一死。
吳友善因殺人被判處斬刑。
再見吳娘子時,她送給我們滿滿一箱上好的龍鳳燈燭。
如今她看起來溫婉動人,與賀子晉琴瑟和鳴,夫妻和順。
我邀請她日后來京城參加我與裴修文的大婚。
吳娘子惶恐:「我這種商戶哪能登裴家的門?」
我給裴修文使了個眼色。
他卻云淡風輕:「別看我,家里的事你做主。」
我只覺后耳根有些發熱。
23
回京后裴修文便不見人影,一心又撲到公務上。
而我則被一道密召傳入宮中。
金鑾殿內,龍涎香裊裊,我卻嗅到了一絲山雨欲來的壓抑。
「跟在裴修文身邊數日,可查清了裴修文的身世?」
皇帝的聲音虛弱無力,卻難掩帝王的威嚴。
我額頭頂著冰冷的地面,跪伏在地:「暫時還沒有找到裴修文就是前朝太子的證據。」
一只杯盞從上方猛地砸下,鮮血順著我的額角滑落,可我卻不敢抬頭。
「阿鸞……」候在一旁的太子擔憂地看向我,「父皇息怒,裴督公執掌西廠多年最是謹慎,要查他還需時日。」
「沒用的廢物!」皇帝猛地咳嗽起來。
他最近病得厲害,連早朝都要由太子代勞。
他無力地靠在龍椅上,仿佛風中殘燭,僅剩的一點殘光只因執念而久久不熄。
他在害怕,害怕前朝余孽復仇,更怕世人知道他得位并不光彩。
皇帝這些年耿耿于懷。
直到一位能三歲畫老的畫師根據前朝太子幼時的畫像畫出了那幅畫。
皇帝便懷疑自己的心腹裴修文就是前朝太子,命我借賜婚前去調查。
皇帝病態的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兇光,他的聲音嘶啞而堅決:
「朕命你,在新婚之夜,殺了裴修文。」
我渾身一震,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殺了他?
上一次也是在這金鑾殿上,皇帝命令我,親手殺死了五百名方士。
鮮血染紅了漢白玉階,哀號聲響徹云霄,那人間煉獄般的景象,至今仍是我揮之不去的夢魘。
「陛下三思!」
「父皇三思!」
我和太子齊聲相勸,畢竟因為一個莫須有的懷疑就殺了帝王的心腹,實在劃不來。
而皇帝已經是茍延殘喘,太子并不希望失去裴修文這雙好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