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人為何深夜前來,難不成要抓我進昭獄?」
裴修文將臉別過去不看我,冷聲道:「閉嘴。」
他環顧了一圈房間,腳尖輕躍,落在房梁上,身影隱在黑暗中。
我仰面躺在床榻上,枕著雙臂看向房梁。
「萬一等下惡鬼來了,我可顧不上大人。」
裴修文哼道:「是人是鬼還未可知。」
他這人,看起來清冷孤僻,實則骨子里十分傲嬌。
我才逗他幾句他便忍不住上鉤。
不過他說得不錯。
兇手未必是惡鬼。
前陣子京兆府尹回了一趟老家,那幾日京城便沒有發生命案,但他回來后命案又重新發生。
說明兇手是沖著他去的。
因而擲銅錢的時候我故意選了他家。
4
屋外一片死寂。
突然院中傳來幾聲枝丫掉落的聲音。
來了。
「我的頭在哪里,還我頭來……」
一道黑影從窗外飄過,乍一看還真像是鬼影。
「是誰!」
我裝作害怕喊了一聲。
突然屋外狂風大作,無數飛花自屋外吹入。
雪白的花瓣頃刻間在屋內肆虐。
我瞧見一個白色身影緩緩飄了進來,白袍下銀光一閃而過。
「還我頭來!」
凄厲的聲音難辨雌雄,尖銳刺耳,直沖我而來。
我捂著嘴尖叫著跳下床榻,圍著柱子躲避。
一把鋒利的鐮刀朝我的腦袋砍來,幸好我躲得快。
鐮刀砍在柱子上,留下一道深痕。
「大人還不打算救我嗎!」
我捂著頭大喊。
緊要關頭,裴修文從天而降,直直朝著白影而去。
我迎面與白影打了個照面,毫無血色,是一張熟悉的臉。
裴修文在屋內與白影打了幾個回合,對方突然丟出一個布包。
瞬間屋內濃煙大作,緊接著傳來破窗而出的聲音。
5
我驚魂未定地癱坐在地上,捂著心大口喘氣。
我頗為哀怨地瞪他:「方才你若是再晚些出手,你未來的娘子可就身首異處了。」
裴修文跨步過來將我一把拉起。
他是在試探我的武功,所以一直到兇手馬上要奪我小命時才肯出手。
月華如練,裴修文站在窗邊,少了些白日里的戾氣,竟有幾分渾然天成的矜貴儒雅。
這樣的人,怎麼會入宮做內侍呢?
「方才你可看到兇手的模樣了?」他開口問。
我思索了一下,點點頭。
看清了。
那張臉,分明是趙德。
裴修文緊鎖眉頭,似是想到了什麼,快步向窗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我忙問。
他頓下腳步,眼神中略帶嫌棄。
「麻煩。」
他沖我伸出手臂,我趕緊小跑過去。
還未站定,就被他一把撈進臂彎里,下一瞬整個人騰空而起,在層疊的屋檐上掠過。
我張開手臂鉤住他的脖子,肆意吃著他的豆腐。
「大人的輕功很好,可是從小練武?」
裴修文沒有理我。
6
我們在趙德的院子落下。
門外有兩個西廠廠衛把守。
「依照大人吩咐,今晚寸步不離守著趙德,他一步沒有離開。」
裴修文大步跨進院子,猛地推開房門。
趙德被嚇得慘叫一聲,從椅子上跌坐下來。
「別殺我別殺我!」
這群酒囊飯袋,平日里只會搜刮民脂民膏。
虧心事做多了,難怪怕鬼。
趙小姐緊張地站起身,將他爹扶起來,目光卻緊鎖著裴修文。
趙德身邊隨身跟著一個廠衛,裴修文與他遞了個眼神,對方輕輕搖了搖頭。
趙德今晚沒有離開過房間,那個白影又會是誰呢?
我故作神秘地雙手合十,對趙德道:「我算出你命中有此劫難,需要血親才能替你擋煞,你可有孿生兄弟?」
「沒有沒有,我母親就只有我一個兒子。我女兒也是血親,讓她替我擋煞可不可以?」
趙德直接將趙小姐推了出去。
趙小姐被嚇得梨花帶雨,哭哭啼啼地望向裴修文,哽咽道:
「大人可不可以跟神女求求情,再想想別的辦法,您就是小女的大恩人。」
裴修文看向我,眼眸中帶著看熱鬧的笑意。
我上前,故意狠狠撞了他一下,對趙德道:
「別的法子也有,帶我去趙家祠堂,我要做一場法事。」
趙德對我的話深信不疑,毫不反抗地聽從我的安排。
7
祠堂內,燭火通明。
我煞有介事地擺起祭臺,叮囑在天亮之前不得有任何人進來打擾。
待大門關上,裴修文從暗處緩緩走出來到我身邊,居高臨下地問我:
「又要搞什麼名堂?」
我沒有理他,而是在祠堂四處找尋我要的東西。
奇怪,怎麼沒有?
「你要找的,是這個嗎?」
裴修文手中攥著一本冊子,慵懶地靠著墻壁,沖我挑了挑眉。
我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
他故意將手臂舉高,惡劣地看我撲騰了幾下都沒拿到冊子。
「本官原本以為你只是個裝神弄鬼的小騙子,現在看來,你還有點腦子,知道來祠堂找族譜。」
我撇嘴道:「比不得大人是慈悲為懷的大恩人。」
「你是為這個生氣?」
裴修文的樣子有些意外,倒像是我在無理取鬧。
「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麼。」
四目相對,他的神色松軟下來,語氣認真。
「有些話原本不該現在說,但陛下賜婚非我本意,裴某是內侍出身,不想耽誤神女。
「待此事了結,我會跟陛下說明,請他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