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肩后箭明晃晃地扎著沒入半截的箭羽。
我眼眶一陣發熱,以沈策的身手怎會躲不開這一箭。
喉間涌上一片溫熱,伴著溫血一起涌出的還有啞得不像話的低吼。
「沈策!」
指尖溫熱漸散,我脫開被韁繩捆住的左臂,飛身撲了下去。
雙耳灌風,眼中只有不斷下墜的沈策。
「沈策,我來陪你。」
5
渾身仿佛被石磨碾了一遍,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掛在了樹上。
而沈策趴倒在雪堆里,身下是洇開的大片血紅。
我啞著嗓子連喚了沈策幾聲都沒有應答后,狠心翻了下去踉蹌到沈策身前探上了他的鼻息。
指尖的溫熱提醒我沈策還活著,我舒了一口氣,費力起身折了樹枝固定住了沈策的四肢。
可這是個風口,若是我們倆在這等人來救怕是會凍死,而且誰知道來的是不是援軍。
偏沈策太重,我只能把沈策裹進我的披風里一點點拖動。
整個山谷靜得要命,只能聽見我的碎碎念:「我小時候跟小娘在偏苑,一個冬天都沒有炭火,所以我特別抗凍,可后來臨院的小哥哥覺得我們可憐就給我們送炭。
「他夏日還給我們送了魚,雖然魚是從我們池塘里釣的,我跟阿娘沒錢回禮,只能折幾片荷葉給臨院的哥哥遮陽。」
我累得像牛一樣喘氣:「我這喘氣聲要是讓祖母聽到該說我不像大家閨秀了。
「我學了這麼多年煮湯就是想著哪日能給臨院小哥哥熬一次湯感謝他。
「沈策,我的意思是記得你,從一開始我就認出了你。
「我還給你煮了湯,其實也不是單純為了感謝你,也想讓你每日里肝火不要那麼盛,要你長命百歲。
」
我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耳邊突然傳來了沈策的吐槽:「阿禾,你怎麼是個小話癆啊?」
我恍惚了一下,忙低頭瞧沈策。
「不過阿禾,你煮的湯確實不好喝。」
只見沈策慘白著一張臉,扭了兩下身子:「你給我捆這麼緊是怕我跑了不成?」
沈策動了兩下,輕聲安慰我:「我沒事,阿禾,胳膊腿都沒有斷。」
昏過去之前,只能記得沈策溫柔的大掌拍我的頭。
等再睜開眼,已經是在爐火融融的行宮。
梨清見我醒了,紅著眼眶說是沈策背著我下的山。
我忙開口問道:「那世子的傷如何?」
梨清聞言哭得更狠了:「老天爺保佑,少夫人的啞疾好了!」
我邊給梨清順氣邊問:「世子呢?」
梨清哭得抽抽噎噎:「世子肩上的傷沒有大礙,眼下正在前廳跟太醫說話。」
我掀開被子想親眼瞧一瞧沈策,可卻聽見了太醫的嘆息。
「世子夫人的腿在雪里走太久了,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且夫人受了大寒怕是子嗣要艱難些。」
我看不清沈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他漸彎的脊背。
我走過去握住了沈策的手:「有失有得嘛,我更喜歡能跟你說話。」
沈策回握住我的手:「對不起,阿禾。」
可還沒來得及安慰沈策,侯夫人拖著死狗般的安陽郡主進了院子。
「沈策,人我帶來了。」侯夫人殺神似的拖著嚎叫的安陽郡主,「我剛斷了她一條腿一只手。」
「你騎的那匹馬是她命人賣給阿禾祖母的。本想著借機除掉阿禾,可陰差陽錯你倆換了馬。」
我晃了下神:「所以刺客不是晉王派來的?」
「刺客?」
侯夫人猛地瞧向了我:「阿禾,你能說話啦?」
「你父王倒是心狠,為了皇位把你送過來讓我消氣。」
沈策低頭盯著安陽郡主:「我已經警告過你,偏你屢次不聽,所以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沈策揮手命銀甲軍將安陽郡主拖了下去:「此事多謝侯夫人。」
「你爹是老了不是死了,打他的臉就是打我的臉。」
侯夫人擺了擺手表示無所謂,然后親熱地要帶我去泡溫泉:「你受了大寒正好驅驅寒。」
沈策不知從哪拉出個輪椅塞到侯夫人手里:「侯夫人先幫我照看阿禾,我去面圣。」
侯夫人推著我,忍不住地陰陽怪氣:「還幫我照顧下阿禾~
「用他囑咐呀!」
侯夫人不陰不陽地碎碎念:「我當年嫁給他爹時,他翻出一堆我的破爛事,非說我是個蛇蝎。
「那我個孤女繼承個家業沒幾分手腕能鎮得住家宅嗎?」
泡在溫泉里的侯夫人突然陰惻惻地笑了起來:「阿禾,日后你若是跟沈策貌合神離,我給你介紹幾個小郎君。」
可惜我連小白臉的面都沒能見上。
晚上回屋時沈策像是火爐似的趴在我身上,哀怨地問我:「聽說你要跟我貌合神離?還要找小白臉?」
我悶在沈策懷里沒有說話,只偏頭聽他心里想什麼。
可聽了半晌卻什麼都沒聽到,自從回來后我就再也沒聽見過沈策的心聲。
我嘆了口氣:「沈策,太醫說我子嗣艱難,要不我……」
我話音未落,沈策又翻身將我壓在身下:「艱難也架不住爺身體好!」
燭火晃動,屋里升起的熱氣燙得渾身戰栗。
沈策緩緩挺直脊背,啞聲嗓子在我耳邊低語:「小啞巴,你別哼唧了,哼唧得爺腰酸。
」
6
沈策受傷,陛下大怒命人嚴查是誰敢在行宮作亂,本來回京養傷的沈策也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