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卻沒有看到那煩人的眉眼。
卻看到一只收好了利爪的貍貓。
他壓著我的被子, 手緊緊扣住我的手,生怕我突然不見了一般。
貍貓受傷了, 手臂和背上都是被火灼傷的痕跡。
我的心似乎又被蝎子一般爬過,讓人心驚。
害怕之余, 只留下一陣酥酥麻麻。
傷口結痂十分可怖, 想來距離火災已經有些時日了。
我手指動了動,床邊那人突然抬起頭, 猩紅的雙眼嚇了我一跳。
明明在夢里那麼多話,為什麼現在相顧,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被他看得臉熱,脫口而出:「我餓了。」
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高興,張羅著差人送飯。
跟那天我送他兔子的時候一樣高興。
那時, 他抱著兔子又蹦又跳,說:「我有家人了。」
皇帝死了,新帝被火燒傷了。
宮里傳聞,先帝是瘋了,所以放火想把皇后和小殿下一塊兒燒死。
逃出來的宮女說, 先帝下的最后一道令是, 要把皇后娘娘困死在容國, 與先帝合葬。
朝野上下亂作一團,新帝帶傷忙得腳不沾地。
但是每天晚上都會來跟一個人講話。
抱著那個沒有回應的人,說一整夜的話,說得最多的就是:「孤帶你回家。」
戰事已停,很多人都將要回家。
北涼的草也越來越高。
秋風一吹, 離別的氣息更重了。
我站在馬車外,將大公主被風吹起的額發捋了捋。
「公主, 過年的時候, 找我玩捉迷藏啊!
「還有從今天起, 你就不是公主了, 你是晚雨。」
你沒有被困在容國, 你是北涼的好兒女。
大公主的眼睛被邊塞的秋風一吹, 明亮了很多。
她遞給我一個東西:「連夜做的, 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
容玨搶答:「喜歡的!姑姑她總跟我搶娘親做的桂花糕。」
容玨趴在她身邊, 眼里充滿了期待:「這次是回娘親的家嗎?」
大公主點點頭說:「回家——」
20
從此,容國的皇后和小殿下都葬身火海。
只有一個當初跟著和親隊伍的小晚雨回到了北涼, 帶著一個稚子。
我在邊塞做了客棧的老板娘,還是叫玉宛娘。
許多曾在容國的北涼人, 帶著糧食種子回到了家鄉。
他們操著鄉音, 留宿我的客棧。
他們說如今的容國皇帝下令讓各個驛站給歸鄉的人派發盤纏。
北涼的草越來越高了,牛羊也越來越多了。
我裝腔作勢警告過容景,如果讓我發現一絲風吹草動,我就會催動蠱毒。
容景抱著我親了又親:「橫跨半疆很累的, 宛娘別嚇我了。」
戰事停, 大雁北去。
硝煙盡,牛羊成群。
每次過年,我這里十分熱鬧。
有在容國和北涼之間往返的商人, 也有好久不見的故人。
還有總是不經意出現的貍貓。
容景撇下公務,早早就來了。
晚雨帶著一年變一個樣的容玨來光顧我的生意。
我們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吃火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