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終于,她似乎終于被擊垮了一般,癱坐下去:「我見過那些人,她們比我剛來容國的時候還小。宛娘,她們該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啊?」
皇后強裝的鎮定,一步步被擊垮,在崩潰的邊緣。
好看得眼里滲出淚水,無助又絕望。
我曾經在邊塞見過被攻陷的城池,那時候我很小很小。
只記得滿眼的紅,漫山遍野的紅。
從那以后,我最怕的就是紅色。
女人的尖叫聲,小孩的哭喊聲。
午夜夢回之際,還在我耳邊縈繞。
也在北涼的大公主,也就是當今容國皇后的耳邊縈繞。
她曾經哭著告訴我,她夢里是她最小的妹妹,變成了兔子。
兔子不會哭,只會尖叫。
大公主攥著我的手:「昨日我稱身體不適,邀寵讓皇帝來了我宮中,是因為我知道做了皇帝的女人就再也沒有故鄉了。」
「宛娘,你還有故鄉,我沒有了。」
容國和北涼交好多年。
然容國當今皇帝容吾十年內大興兵事,征討北伐。
和親、出使也只是權宜之計。
北涼的大公主留在了容國做皇后,一輩子都沒有子嗣。
來訪的北涼小公主被容國做成了容國的幡旗。
我是跟著大公主的和親使團進容國的。
后隱匿身份,成為普通的中原宮女。
一步步走到大公主身邊。
大公主也只是空有皇后頭銜的質子罷了。
現下大公主不是質子,只是任由容國嘲笑和侮辱的戰敗品。
我將皇后扶上座椅,說:「大公主,還有我。」
當今皇帝有兩個兒子,容景和容玨。
容玨年僅八歲,生母已亡,自小被養在皇后手里。
皇帝生性多疑,只要皇帝察覺出容景的異心,勢必廢太子。
所以我蟄伏東宮多年,拿出了證據:容景和鎮北將軍勾結的信件。
里面充斥著「消極怠戰」的字樣。
不進反退,將全國上下的軍隊和糧草都調往北部。
鎮北將軍手中的行軍越來越多,太子逼宮翻盤的可能性就越大。
子不信父,父不信子。
我和大公主只想在波云詭譎之間求得一絲的可能性。
容玨養在皇后手里,一旦太子倒下,容玨上位。
新帝年幼,皇后或許可以加以疏導,北涼的戰事可以放一放。
再放一放——
天大的仇恨,總有化解的一天不是嗎?
12
容玨本在偏殿吃著點心,火急火燎跑過來。
端著一盤點心湊到皇后身前:「母后,你快嘗嘗,這是兒臣吃過最好吃的桂花糕!」
嘴角還殘留著點心渣,拿著點心一個勁地往皇后手里塞。
皇后看起來臉色好了些。
容玨笑嘻嘻地,最后悄悄塞了一塊到我手里。
「很香,很軟的。」
他小聲對我說。
出了未央宮,綠衣見狀立馬扶住我:「皇后沒有為難娘娘吧?」
我搖了搖頭。
如今北涼退無可退,容國似乎想上演貓捉老鼠的游戲。
只是盯著北涼,不到關鍵時候,不會伸爪子。
現在容國都城里,出現了一大批的來自北涼的人奴。
不僅供皇孫貴族取樂,就連商賈、販夫走卒都以此為樂。
皇帝甚至設宴,邀皇孫貴族在未央湖賞美人奴。
我是真的病了,加上容景纏著我,我去不了。
皇后看了之后,大病了月余。
容國皇帝每日便帶一個美人奴出入皇后宮中。
樂此不疲。
一夜過后,美人奴都會從后宮送去亂葬崗。
就這樣,皇后,被嚇了整個春天。
再次見她的時候,形容憔悴,不像是雍容的一國之母,像是剛從地府爬出來的可憐蟲。
皇后知道,我也知道,皇帝以羞辱皇后為樂。
皇后代表著北涼,整個國家以羞辱皇后為樂。
皇后越在意,皇帝越起勁。
所以慢慢地,皇后麻木了,皇帝覺得沒意思,把剩下的美人奴都賞給了還沒有選妃的容景。
而后聽聞,容景把人養在了郊外山莊。
我讓綠衣給容景帶話。
「我想吃糖丸。」
時間來不及了,我怕皇后真的等不到了。
她再看不到希望,可能會死在這里。
所幸容景和鎮北將軍的信件都被我截獲了,憑借我在東宮多年的潛伏,仿得一手好字。
所以容景看的是我的模仿版,我這里的是來往信件的真跡。
長此以往,沒有露出破綻。
我又寫了幾封,將鎮北將軍何時何地行軍南下,逼宮事宜寫得更加清楚。
真假混合,沒有人會起疑心。
至少,生性多疑的帝王不會。
13
自從皇帝將我納入后宮之后,在皇后的庇佑下,皇帝逐漸忘了我。
一來一去,宮中似乎沒有人記得被冊封的玉美人。
除了容景還一直記著我。
他或許早就知道,我是皇后這邊的人。
只是他拿不出證據,有事沒事來嚇一嚇我。
我曾經向他問過對北涼戰事的看法,他緘口不言。
到最后,他只是說:「只有變強才能守住自己的東西。」
皇后給他選妃事宜,被他一推再推。
要麼就是皇后身體不適,不敢操勞她。
要麼就是選上來的秀女,突然被管事嬤嬤爆出來各種丑聞。
或真或假的……就擱置了。
最近皇后身體依舊不好,容玨也成了我這里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