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攥簾子,最終沒去打擾他。
細想起來,印象中他每一次站起,皆是因為我。
他用盡一切來成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如同常人一樣,站在這灼灼日華之下。
我又為何要去阻攔他這份想要屹立于天地間的決心?
出征的那天,我第一次見到了云濟滄跨馬的樣子。
白袍銀鎧,徐徐而來。
在我驚訝的眼神中,安然地并立在了我身邊。
他含笑睨向我,微微挑眉。
「是你幫我重新站起來的,我總不能讓你失望。」
「那你為何要支開我處理軍務,不讓我第一時間,瞧見你行走的模樣?」
我歪頭疑問,卻讓他的神色中平添了幾分罕有的少年得意。
「想給你個驚喜。」
我低頭微哂。
確實是又驚又喜。
可他卻不知。
其實這幾日,我一直都在向軍醫打聽他雙腿的情況。
軍醫囑咐我,他如今雖能行走,但能堅持的時間卻不長。
往后還應循序漸進,不要操之過急。
應以休養為主。
「我會有分寸的。」
見我眉間隱憂,他將我的手攏在掌中,如是寬慰。
此番舉義,我與他兵分兩路。
一路進攻東門,一路搶占西門。
攻城之前,我讓人往城中放飛了大量的鴿子。
每只鴿子身上都綁上幾份告百姓的文書,言說此番韓城王舉義,只為推翻暴政,還以青天。
屠戮元兇鷹犬,誓不傷百姓一人。
若有于城中共舉義旗,襄助破城者。
有重賞。
更有戍衛在京城周邊的軍隊。
在聽聞是韓城王舉義后,紛紛馳援,襄助我軍。
一時間城內城外,喊殺聲同時響起。
城樓之上,軍士自顧不暇,連連潰敗。
我趁勢發起猛攻。
就在兩軍膠著之際,城門竟意外洞開。
所有人雖驚訝,卻也因此士氣大振。
人馬迅速集結,沖入京城之中,奮力搏殺。
亂軍之中,我竟赫然看見,父親正站在不遠處。
是他下令開的城門。
一見到我,他忙沖了上來。
執住轡頭,切切仰視著我:
「好女兒,咱們家的血海深仇終于可以報了!」
我蔑視他,冷哼了一聲,一把扯過韁繩,叱馬離去。
將城中一切部署停當,嚴令軍隊把守要塞,不可傷及無辜。
之后我朝著相府直奔而去。
此時城中大亂,相府也亂成一團。
即使濮陽怒喝著指揮相府眾人,喝令他們一定要將大門嚴防死守。
可如今這情形,人人都想著逃難,誰又會真的給濮陽賣命?
我帶的那隊人馬,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攻破了相府大門。
濮陽趕來,見到我幾乎氣得發了瘋。
指著我罵:
「我當初就不該放你這狗崽子一條生路!」
言罷,她嘶聲喝令眾人,要將我拿下。
可他們不是我的對手,我只不過用長槍略略格擋,他們就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起不來身。
濮陽見狀,一邊罵著「廢物」,一邊扭頭想跑。
我將長槍擲出,堪堪擦著她的鼻尖,釘死在她面前的墻壁上。
「許蘭生!」
她的尖叫因恐懼地顫抖而破了音。
連發髻都散了,簪子歪歪斜斜插在她的頭上。
十分狼狽。
我搶步過去。
一把扯住她的發髻,往我的院子拖。
那里——
有我母親的靈位。
她不是我的對手,一路上任她大喊掙扎,也沒有人敢上前救她。
我將她拖到母親的靈位跟前,逼她跪下。
她非但不肯,還罵得愈發惡劣。
我恨極,擎槍打在她的雙膝上,只聽一聲骨骼的脆響,濮陽在慘叫中跪了下來。
她的哀嚎傳遍整個相府。
我扯起她的頭發,只有一句從齒縫里擠出的話給她:
「給我母親道歉。」
40
濮陽不肯。
恨意在那一刻翻涌而上。
灼盡我的理智。
我一把薅住濮陽的頭發,狠狠往下砸,逼她給我無辜的母親,一個接一個地叩頭。
不多一時,鮮血沁滿整個青石磚。
我頭一次覺得,真的恨透一個人,是不會希望她那麼輕易地死去的。
于是我住了手。
我粗重的喘息伴隨著濮陽的呻吟,回蕩在空蕩蕩的房子里。
濮陽公主慣行禽獸之事,恨她的人不在少數。
那時,她折磨我的母親那樣的久。
我也該讓她嘗嘗這樣的滋味。
亮出刀的那一刻,濮陽終于慌了。
她拼命地向我求饒,要我饒她一命。
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向我磕頭。
見我不理,又轉向我母親的靈位,倉皇地亂叩。
一邊叩,一邊不住地說。
是她太任性,不該搶走別人的丈夫的。
瞧。
哪怕到了現在,她依舊不覺得輕易剝奪別人的生命,是一件錯事。
我冷笑一聲。
將她捉住。
挑斷手腳筋后,扔給了相府被她欺凌過的眾人們。
家仆、婢女、假宦、面首。
他們圍繞在她的身邊。
在確定可以任由處置后,向她展現了人性最惡毒的一面。
他們將壓抑多年的恨意,徹底宣泄在了她的身上。
將她曾經對他們施加的折磨手段,重新用到了她的身上。
濮陽慘叫著、怒罵著。
幾次三番想要爬著逃離,卻又被眾人齊心協力地拉了回去。
直到奄奄一息。
我站在了她的面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已無人樣的女人。
「沒有了所謂天家庇護,你也不過是個任人宰割的羔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