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紛紛湊上前查看。
我借機舉起丸子,送到她們的面前。
趁專注打量之際,往方才那幾個說閑話最起勁的人臉上、嘴里塞去。
「好東西,分、分。」
最先被塞到嘴里的驟然清醒,干嘔尖叫:
「牛糞!你這個傻子!你居然敢!」
沾上牛糞的貴婦們四處逃竄,狼狽得哪里看得出大家閨秀、當家主母的模樣?
發髻歪了,衣服散了,金釵也掉了一地。
還有的甚至跌進嘔吐物里,自己也跟著吐了個昏天黑地。
當真活該!
繼母見狀頓怒,甩手就把黑丸子扔了出去。
也不管砸中誰。
而后就要沖我發怒。
我搶在她前,繼續裝瘋賣傻,往她嘴里塞黑丸子。
一邊塞一邊往府里闖:
「長生!嘿嘿!長生不老!
「好東西,大家吃吃。」
26
一袋小小的牛糞把前堂攪了個天翻地覆。
繼母想要讓人抓住我。
她卻已不知,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
軍中迅猛之人尚且捉不住我,如今戲弄這群府中仆婦,簡直易如反掌。
即便他們左包右圍,也觸不到我衣角半分。
我一路橫沖直撞,見人就塞牛糞,也沒有人愿意上來尋這份惡心。
倒叫我一路輕輕松松地闖到了父親書房之外。
守在門外的小廝欲上前阻攔,結果正好被我瞅準時機塞了一嘴的黑丸子。
他大吐特吐。
我一路沖到書房門口,把門撞了個大開。
書房中,父親衣衫不整,鬢發凌亂地伏在書桌上,他愕然抬頭,與我四目相對。
他的身下不知是哪位素來與繼母相熟的貴婦。
她尖叫著攬起素紗輕衣,護住乍泄春光。
再之下,滿紙的圣賢之教,已然洇成一片烏墨。
父親漲紅臉,大怒:
「畜生!還不滾出去!」
我等的便是此句。
遂趁外間腳步凌亂聲起時,似是倉皇畏懼地逃離書房。
未及走遠,繼母已然趕到。
書房如此大事,仆婦焉有不報之理?
她得了消息,一顆心早不在尋我這件事上,闖入書房,二話不說,抬手便摑了父親一巴掌。
「許修德!你這畜生東西!竟敢背著本公主偷腥!
「禁中狼犬斷糧數日,還不把這女人拖出去喂狗!」
27
聽說那日,書房之內雞飛狗跳。
凡是父親身邊的女子,縱然徐娘半老的,兩鬢斑白的,都不曾逃過公主責打。
頗有姿色的更是盡遭仗殺。
我那好父親,自始至終,一聲未吭。
禍水東轉,我倒是平平安安地回了自個兒的院落。
院里的人仍舊如往昔閑散,見我歸來,連眼都懶得多抬幾分,照舊說著閑話,嗑著瓜子。
倒也給了翠兒溜進來的機會。
彼時我正鉆在床下,整理保命的地兒空間。
我心知雖說這一時半會,繼母的注意全被父親吸引,但她惦念折辱云濟滄這事,必不會就此輕易放過。
若非今夜,那便是明日,她的毒手就會伸來。
院中無人可靠,唯有我自己設計謀生,才能以備反殺之機。
翠兒來時,我剛灰頭土腦地從床下頭鉆出來。
翠兒發著短促的「啊啊」聲,焦急撲來,為我擦拭身上灰塵。
淚蓄滿眶,她急切切地打著手勢埋怨我:
【傻小姐何苦又回到這虎狼窩來?
【是不是錢不夠?錢不夠,翠兒還有。】
比畫著,她就要把發上唯一的銀簪拔給我。
我憨笑邊比畫邊說:
「翠兒好,他們壞,想要翠兒。
」
豆大的淚珠滾落,她的手印打得更快了:
【這里不好,小姐要聽話,離這里遠遠的。
【不用擔心翠兒。
【翠兒一定會幫小姐逃出去的。】
她很急。
在飛速比畫完這些,并將一塊暖融融的餅塞到我懷里后。
四下略一張望,才急匆匆地離開了。
實情在我唇角邊涌動。
但我最終還是將這機密吞了下去。
28
是夜,月華漸隱。
有數人摸到屋外,撬開門鎖,輕踩入內。
步伐細碎,在寂夜中尤為清晰。
我驟然清醒,潛于黑暗中,似是頭窺視獵物的豹。
為首的在屋中逡巡,直到床榻邊上,急不可耐地撲了上來——
床搖動。
細碎的微末落在發絲間。
還有刺耳的「吱呀」聲。
為首怒不可遏,掀起團成一團的被子,壓低聲音怒斥其他人:
「不說有個傻子嗎?人呢!」
眾人支吾不言。
扭身出去找我。
甚為慌張。
我知道,在濮陽公主手下辦事,若是沒辦成,那下場一定會比死了還要可怕。
趁他們出去,我迅速從床下滾出。
將窗掀開小口,溜了出去。
末了還不忘輕輕將窗關上。
盡量不驚動一人。
再抄起提早放在墻邊的棍子,抬手就往從另一廂繞行過來,正在搜尋我的人的腦殼上砸過去。
他甚至來不及悶哼,就軟軟地跌下。
我慌忙上前,用身體將他抵住,以免倒地的聲音驚動他的同伙。
等到將他拖到角落堆積柴火之處,剛想要動手結果。
孰料斜里突然竄出一人。
我抬頭一見。
竟是翠兒。
29
她看著我。
手里提著一桶油。
塞到了我的手上。
而后自己,拎著那桶油,一桶潑到了一旁趕來的同伙身上。
我立馬懂了。
果然還是這辦法好。
來的同伙發出聲音,吸引了更多的人來。
我與翠兒埋伏暗處,趁他們不備,一個個用油澆了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