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逼仄。
但這一次,背后卻是溫暖的,讓人安心的。
這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在電閃雷鳴的雨夜,感受到久違的安心。
睜開蒙眬的淚眼,我看見云濟滄不知怎麼來到了我的身邊,他將我緊緊護在懷里。
「別怕,蘭生。」
他額上冷汗涔涔,卻還是牽扯起一抹溫柔的笑。
抬手,他用雙手捂住我的耳朵。
隔絕那令人驚恐的聲音之前,我聽見一道輕言落入耳中:
「有我在呢。」
23
我蜷在云濟滄懷中一夜。
次日清晨,云銷雨霽,我是在他懷中醒來的。
淚眼未干,朦朧間想要掙扎離開,卻被他禁錮得更緊。
「雨夜已經過去了,蘭生。」
很輕。
像一片羽毛。
柔緩地落在我龜裂的心上。
倏忽落淚。
我才反應過來,連忙擦去。
「對不起,我不該哭的。」
他沒接話,只是將我攬在懷中。
「想哭就哭,蘭生,這是你的權利。
「你有流淚的權利。」
他說了兩遍。
鼻驟酸。
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但我還是不敢。
只能埋在他的胸口,咬著唇,壓著哭聲,默默淌淚。
我不知躲在他懷里多久,淚近干了,我才抬了頭,問他:
「你的腿……」
他撩開我額前的碎發,說得很輕松:
「不用擔心我。
「我比以前好了很多。」
我看著將我護持得好好的云濟滄,如今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并未坐在輪椅上。
事后我才知道。
那夜云濟滄摔得很慘。
他無力地在地上看著凄厲尖叫的我,在那一瞬間,不知何處來的氣力,竟讓他短暫地站了起來,奔到了我的身邊。
可惜只是暫時的……
但這無論對于云濟滄和我來說,都無疑是個好消息。
他說過,往日站起時,分明郎中說已然大好,可他卻仍能感覺到無力和刺骨的痛。
想來那夜我曾見他冷汗涔涔,應是如此緣故。
我扶著云濟滄,一點點地走著。
經此一事,他能走的距離已然比往日遠多了。
我很是欣喜。
卻也在此時,同他說了一件事。
我想回相府。
這一次,云濟滄沒有再阻攔我。
他只問我了一句:
「蘭生,你有計劃了嗎?」
我點頭。
他笑起,似清風徐徐,拂過我的心。
「我相信你。
「蘭生,想做什麼就去做。
「天若塌了,還有韓城王府為你撐著。」
24
臨近相府門口。
回想起云濟滄的話,猶好似聽聞夢中囈語。
又或許,這些時日以來,本就是一枕槐安。
我張開手掌。
細細的薄繭又仿佛在告訴我。
花非花,夢非夢。
得知我要歸家,時鏡顯得比誰都急,匆匆趕來攔住我的車駕,不許我回去。
「許丫頭,你不能回去!」
我掀簾,淺淺欠身:
「我與公子非親非故,公子為何阻攔?」
他漲紅了臉,囁嚅半晌:
「你那個家是個龍潭虎穴,天大的英雄掉進去,都得掉層皮,你一個女兒家怎麼能……」
「可公子逃婚之際,卻又為何從未如此思量過?」
時鏡不語。
執住轡頭的手漸松幾分。
我放下車簾,將被微微蕩起的心潮摁下。
「時公子,人生在世,人來人往,錯過便是真的錯過了,從此去留生死,便與那人無關了。」
馬車動了起來。
我知道。
時鏡不會攔了。
馬車還沒在相府門前停穩。
繼母與一眾貴婦的說笑聲就傳了過來。
「聽說那傻子這兩日就要回來,也不知韓城王將這傻子調教成什麼模樣,竟幾次都舍不得放她回府。
」
「還能怎樣,定是調教得好用、適用,就是不知,一個廢人一個傻子,能玩出什麼花來,倒真是叫人好奇呢!」
眾人竊笑。
又有人問:
「不知公主此番打算如何處置這個吃里扒外的傻子?」
繼母冷哼一聲:
「處置傻子有什麼意思?要看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兒落進泥里才有意思。」
少停,她笑:
「你們說,若是往日心高氣傲的韓城王知道自己被一個傻子戴了綠帽子,還不止一頂……」
刺耳的笑聲貫穿車簾。
扎入了那片叫仇恨的心田。
25
我抱著一大袋「寶物」蹦下車。
笑聲戛然而止。
我傻傻地站在相府門口。
似是瞧不見那些掩口笑看我的人。
只沖著斜眼瞟來的繼母憨笑。
她嫌惡地撇頭想要離開。
我搶先一搖一搖地走上去,抱著「寶物」沖她們說:
「有、有好東西。」
繼母將我一打量,愈發輕蔑:
「看不出來,云濟滄倒是挺疼你的。」
「什麼東西?」
我舉起包袱,故作神秘:
「韓城王,不讓、不讓說,能長生不老。」
繼母即將轉身離去的步伐停了。
警惕的目光,刺得人心都發怵。
她冷笑,顯然不信云濟滄有這種東西還能給我這樣一個傻子。
可皇室沉迷長生的欲望,卻又讓她不敢賭這一番。
于是我傻笑比劃:
「白胡子,給韓城王、藥。」
別說是她,就連旁邊方才阿諛的貴婦們,也忍不住了。
傻子怎麼會說謊呢?
終于,繼母向我伸出了手:
「狗兒乖,這種東西你把握不住,來給母親。」
她使了個眼色,要讓身邊的丫鬟來接。
我裝作恐懼地躲過,癡狂搖頭:
「不能碰,會沒用,沒用!」
繼母按捺火氣,最終還是向我伸出了手。
我在那包裹里掏了又掏,掏出黑色的大丸子,放到疑惑不已的繼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