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咱爺說得對,王妃肯定不是傻子,給錢給錢!」
「就是,咱爺能有錯?」
「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咳。」
我收回了目光。
重新看向云濟滄。
他微哂,伸手向懷里探去。
我知道,進屋前的那把刀,就藏在那里……
警惕地后退一步。
可看到的,卻是從他懷里拿出的一條長長的盒子。
打開。
修長的指拈出一粒糖,遞到我的面前。
「蘭生,到了韓城王府,你再也不用這樣偽裝了。」
10
「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倒是坦然:
「比你想象得要早。」
那就是不在婚堂的意思。
我松了口氣。
那天是我露出最大破綻的時候,如果不是那天,就證明——
繼母并不知道我的偽裝。
許是我的思考落在了云濟滄的眼中。
他低頭輕笑一聲,隨即告訴了我。
他見過我。
但是,是在鄉下。
那年他述職回京,路過鄉下莊子時,見到了一個姑娘。
她在做一件很離譜的事情。
在院子里滾磨盤。
他不解,卻也驚異于姑娘的力氣。
旁邊的人站在遠處,嘲笑姑娘癡傻。
「可我卻看見了姑娘的眼睛,那是一種透著鋒芒的明亮,絕不是一個傻子該有的。」
他望著我,很認真地說著。
我記得,繼母會時常將我扔到鄉下搓磨。
本意是想讓我吃盡苦頭。
可我不這麼認為。
世間復仇本就艱難,女子尤甚。
我能做的就是不放過每一絲的契機。
而想要這樣的契機,只能讓我自身強大起來。
我不認為自己可以靠容顏傍上強大的靠山,借刀殺人。
也不認為自己可以靠所謂的智謀,對抗相府內眾多幕僚和公主府的無上權勢。
我能靠的,只有自己。
這樣即使到了最走投無路,復仇無門的時候。
我還有最后一個決絕的辦法。
與濮陽公主,同歸于盡。
想要做到這一點。
我唯有仰賴自己。
所以我從到鄉下的那一天,就嘗試著鍛煉自己的力氣。
一點一點增加,一步一步挪動。
直到練就了如今這把子氣力。
而這一切,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畢竟,傻子力氣大。
從來都是公認的事實。
11
云濟滄的模樣和他說的那些話。
沒有作偽的模樣。
于是我選擇相信了他。
收了刀,我從他的手中接過那顆糖,放入了口中。
次日,云濟滄讓人送來一套全新的衣裙。
這是我這十幾年來,第一次穿上正常人的衣服,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在日光之下。
霎時間,恍惚得有點不真實。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
忽然有了流淚的沖動。
來不及感慨。
門已然被叩響。
是云濟滄派人來叫我起身趕路的。
今日我與他共乘一車。
一路顛簸,我時不時會掀簾瞧瞧外面的風景。
眼望著,熟悉的風景倏然轉變。
車子往另一條不熟悉的道路拐了過去。
云濟滄在車中閉目養神。
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我滿心疑慮。
卻還是沒有說出來。
只是默默地握緊了懷中的小刀。
穿過顛簸的小路和一道幽暗狹長的山谷,再過一道密林。
車才堪堪停下。
不等韓城王府的侍衛護持云濟滄下車,我先一步跳了下來。
這是一處巨大的山坳。
坳中是一處鎮子,男耕女織,自得其樂。
但這只是表象。
再往深處走幾步,才會發現,鎮子后頭隱藏著一處軍營。
列陣操練,軍容整肅。
足有數千人之多。
我愕然無措。
來往鄉間這麼多次,我竟從不知道在另一條岔路的盡頭,會隱藏著這麼大的一個鎮子。
「這里是……」
「韓城王府的兵。」
云濟滄被侍衛推著,緩緩來到我的面前。
「以后也將是你的家。」
我瞇眼看他。
卻發現怎麼都看不透。
很顯然,眼前這個男人,并不是我當時在京中看到的那副任人欺凌而不敢回嘴的模樣。
「你想要——造反?」
話落,云濟滄瞥我一眼。
輕輕的嗤笑聲隨風飄到我的耳中。
「我這叫,撥亂反正。」
他慢悠悠地向前去。
隨后跟上的侍衛,給我遞來新的長刀和衣裳。
云濟滄漫不經心的話語從遠處傳來:
「好好學。
「在這里生活下去,可沒有在丞相府里裝傻那麼容易。」
12
我以為我是來當王妃的。
沒想到竟然是來當兵的。
云濟滄是一點沒給我喘息的機會。
下午就給我在軍中點了幾個陪練。
開始那幾個軍士一聽說我是王妃。
打來的拳腳跟把式似的。
惹得云濟滄在一邊都沉了面色。
「軍營里面沒有韓城王,也沒有韓城王妃,誰要是再放水,一律軍法處置!」
在云濟滄的嚴令下,眾軍士只能跟我道了聲歉,行了個禮,然后拿出看家的本領向我沖來。
真是……
半分憐憫都沒有。
而我也被云濟滄的話激出了火氣。
在相府,繼母什麼都不準我學。
我自然什麼都不會。
可我,不還有一把子蠢力氣嗎?
往日里不也靠著這把子力氣,從相府小廝手底下搶吃的嗎?
有什麼區別?
主意打定,我索性使出了渾身的蠻力。
打不過我就咬,咬不了我就抓,抓不到我就撞。
一套王八拳下來,那幾個人倒也被我折騰得氣喘吁吁的。
雖然我也沒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