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沖進去。
可自打我來到這個院子,就被奶娘死死地禁錮在了懷里,她捂著我的嘴,流著眼淚對我說:
「蘭生,你得活下去。」
我止不住地流眼淚,拼命地點頭。
那夜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奶娘。
而我的父親則轉手將那顆尚待余熱的心,捧到了一旁公主面前。
風停雨歇,白虹貫日。
父親便從那日開始,成了駙馬,拜了丞相。
我也成了癡兒。
他們都說,我是因為貪玩,撞壞了腦袋才成這樣的。
3
丞相府和益陽侯聯姻,本是京城中最無上榮耀的一件事。
只因我是個癡兒。
就成了折辱益陽侯世子的一件事。
記得決定給我抓鬮時,繼母就是這樣憤憤地將抓鬮的紙團揉在一處,然后說:
「光風霽月?我倒要看看,他這光風霽月一樣的人,要是娶了個傻子,還能不能光風霽月得起來!」
身旁的侍女小心地問:
「那要是他不娶呢?」
「他敢!」繼母拍案而起,「那他父母的命還想不想要了!」
說完她怒視著眼前的丫頭,一巴掌打了下去:
「多嘴多舌的狗奴才!來人!將她的舌頭割了!」
侍女哀求不已,卻還是被人拖了下去。
在慘叫過后,染血的半截舌被端了上來,繼母厭惡地撇頭,讓人把侍女丟到窯子里去了。
從天起,我就知道,繼母這次的目標不是我。
我不過只是她折辱益陽侯世子的工具罷了。
那一罐子的鬮里,從來也只有益陽侯世子一個人的名字。
從抓鬮到大婚,不過區區兩天的時間。
我吮著手指,被她們插得滿頭花朵地推到了婚堂上面。
看見我的人都偷偷捂嘴笑:
「這才像個傻子的樣子。」
「世子能娶上這麼一位癡人做老婆,也真是有福氣極了!」
父親和繼母喜氣洋洋地聽著賓客們的議論。
益陽侯夫婦卻是一臉陰沉,如喪考妣。
很快新郎的隊伍就來了。
但新郎沒有來。
據去捆益陽侯世子的人說,世子在半路時,打傷了綁他的人,逃婚了。
父親的臉當時就氣得鐵青,繼母的怨毒更是要溢了出來。
她再也維持不住自己往日的好模樣,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畜生東西!連自己未來的夫君都留不住,今天要是在這里拜不了堂,你就等明天被賣到窯子里去吧!」
她說完,和父親一并拂袖而去。
賓客們也不敢再留于此地,紛紛逃走了。
只留我一個人,獨自坐在蕭寂的婚堂里,像這許多年一樣,兀自地吮著手指。
我不在乎她用什麼方法送我離開丞相府。
只要她敢把我送出去,我自有我的辦法離開那里。
可我卻沒有想到。
在所有人唯恐避我不及的時候,會有人搖著輪椅慢慢悠悠地晃到我的面前。
他逆光而來,身上仿佛覆了層光暈。
他坐在輪椅上,俯下身,向我伸出手掌:
「給。」
黑黢黢的。
和折辱我很多次的泥巴糖一模一樣。
我看著他,同樣像以前很多次那樣,假裝毫無防備地接了過來。
放到了口中……
甜的。
久違的味道讓我掩飾不住愕然。
但很快反應了過來。
傻傻地拍著手,憨憨地笑:
「嘿嘿!紅糖糖!」
他也彎了眉眼,笑得格外好看,用一種極為輕柔的語氣同我言說:
「既然吃了我的糖,那以后可就得跟我走咯——」
4
繼母沒有想到這件事會驚動韓城王。
她攔住了準備將我喂狗的父親。
匆匆趕來時,我正和韓城王坐在婚堂里搓糖丸子吃。
父親怒極,沖進來罵道:
「你這個辱沒門庭的東西!」
韓城王直起身,攔住父親即將摑下的一巴掌。
看向繼母,含笑道:
「廢人配癡兒,怎麼不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繼母冷笑:
「云濟滄,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韓城王沒理會繼母,只是將目光挪移到我身上。
他看得很認真,說得也很認真。
「你愿意跟我走嗎?」
我嘿嘿地笑著拍手:
「糖糖,跟糖糖走。」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韓城王滿意地抬頭,看向繼母:
「如今許家姑娘已經應承我了,公主殿下換個人折辱也是一樣的,何必非要執著益陽侯世子呢?」
繼母蔑視的目光從我和韓城王的身上掃過:
「一個要被丞相府拉出去喂狗的傻子,你都當寶貝似的捧到家里。
「云濟滄,看來你壞的不是腿,是腦子。」
云濟滄看著我笑:
「公主殿下,我已是廢人,常人不愿嫁我,我也總得有個女人不是?」
惡心。
我在心里罵了一句。
繼母也嫌惡地捂住了嘴。
「晦氣東西。」
她扭過頭,讓人驅散外面拴住烈犬的下人時。
我就知道。
這樁齷齪的親事。
算是成了。
5
云濟滄這個人雖然惡心。
待我卻還是不錯的。
加之于繼母而言。
我本就是一條用來折辱京中貴公子們的狗。
所以在云濟滄將我帶出丞相府,招搖過市時,繼母并沒有阻攔。
一時間,整個京中都知道。
韓城王要娶個傻子當老婆。
街上的人對我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但云濟滄似乎并未在意。
只隨著我東逛西逛。
他給我買了很多東西。
但只有一樣,是他親手遞到我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