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布下那般拙劣的局。
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可時至今日,我卻看不明白。
他既不愿娶,也不曾挽留,那又為何要冒險四處尋我?
是失去后不甘心,還是美夢驟醒,尚不適應?
抑或是,深情演久了,騙得自己都信了吧。
我自嘲地笑笑。
頭疼得厲害,我坐在桌前,拿出盒藥膏。
不知何時,娘親已走到我身后,她自然地接過藥膏,輕輕揉上我太陽穴:
「瑯月,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娘都支持你。」
「只是有的事交給時間吧。」
14
管家的話始終在我腦海中縈繞不去。
我雖心中不解,但對蘇明宇的態度緩和幾分。
更何況,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索性就挽起袖子為他洗手做羹湯。
蘇明宇面上不顯,可眸底的欣喜遮都遮不住,毫不猶豫地將那焦黑的湯一飲而盡。
連娘親都感嘆:「就你這廚藝,也就明宇不嫌棄。」
這些日子,因擔憂身份暴露給他帶來麻煩,我一直待在府中,不與外人接觸。
可蘇明宇卻極其坦然,還邀請我同去皇家春獵宴。
「有我給你撐腰,怕什麼?」
「你只管玩得開心,天塌下來我頂著。」
耐不住軟磨硬泡,最后還是應下了。
剛進場,無數目光落在我身上,有驚愕,有疑惑,自然也有嫉妒。
今日到場的都是京城貴胄。
其中不乏熟識的面孔,顯然已認出我來,卻沒人敢冒著得罪蘇明宇的風險,指出我罪臣之女的身份。
我低著頭,緊跟在蘇明宇身后,向新皇行禮。
他眸光微動,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待聽聞蘇明宇介紹我為「一個故人」
后,新皇點點頭,沒再追問。
我不由松了口氣。
剛入座,隱隱聽見身旁女眷竊竊私語:
「這個妹妹似乎與之前林府小姐有幾分相似。」
「蘇大人該不會找了個替身吧?」
「極有可能,畢竟他當初為幫林小姐出氣,都快把朝堂掀翻了。」
「胡說!他對林家那是知恩圖報,與顧小姐才是天生一對,兩家祖上就定下婚約,林瑯月那等武夫之女怎能和顧小姐相比?」
我按捺不住好奇,湊上前:「什麼林小姐?可否說與我聽聽?」
眾女眷被我嚇得四散開,為難地交換眼神,好一陣才緩緩開口。
原來,彼時先皇身體日漸孱弱,疑心病越來越重,而太子深陷奪嫡之爭中,自顧不暇。
蘇明宇人微言輕,為替我討公道,他自愿變成太子最趁手的刀。
助他鎮壓三大藩王,四下江南圍剿匪患。
助他踏著尸山血海登上大殿,成就一代君臣佳話。
而這一切的背后,是數不清的暗殺,是無數次身臨險境又死里求生,苦難一次次在他尚未痊愈的身子骨上留下痕跡。
「他為尋你,跌下懸崖傷了腿,太醫叮囑他以后都不可再騎馬!」
顧妙雪不知不覺站到身旁,語氣幽怨:「現在知道你把他害得多慘了吧?」
「這兩年要不是我爹爹在旁幫他,他怎麼會有今天的風光。」
「而你又能帶給他什麼?一身傷病,無盡痛楚!你就不該回來!」
15
那天的風沙太大,吹得我淚眼蒙眬。
借醒酒之由,我偷溜出席間,爬到樹上吹風。
微風徐徐,陽光和煦。
天邊綠草似白浪翻滾,遠遠飄來陣陣喝彩。
抬頭竟見蘇明宇馳騁而來。
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將一眾世家公子甩在身后,拉弓引箭,百步穿楊,不知又將成為多少京城少女的春閨夢里人。
可他的腿不該再騎馬了呀!
我不由在心中捏了把汗,視線緊隨著他移動。
好在還算順利,還一舉奪得彩頭。
正是那支漂亮到我從入場起就忍不住贊嘆的紅寶石玉簪。
皇上忍不住調笑道:
「都說太傅冷心無欲,沒想到竟為這女兒家的玩意,連腿傷都不顧了。」
「可是打算送給心儀的女子?」
話音剛落,眾人艷羨的目光落在顧妙雪身上。
蘇明宇點點頭,慢慢向她走近。
腳受了劇烈顛簸,此刻應是疼得厲害,只踉蹌幾步,光潔的額頭便已布滿細密的汗珠。
顧妙雪被眾女眷推向他身旁。
兩人站在一起,真是佳偶天成。
我想,只有這樣大家閨秀才能配上他吧。
心尖泛著酸。
我失魂落魄地跳下樹,偷抹眼淚,卻聽見身后有男子欣喜的聲音:
「林瑯月,真的是你?」
周家公子,周牧帶著跟班圍上前來:「不記得爺了?可你抽在爺身上的每一鞭,我都忘不了。你家落難可真是大快人心。」
「只可惜當時沒將你收入后宅。」
他笑得邪淫,邊說邊摸上我的手:「原以為你性情孤傲,很是無趣,沒想到竟會包養蘇太傅當男寵。」
「私下玩得這般野,可真讓我歡喜。」
「流放的滋味不好受吧?別怕,只要你乖乖在爺身下求歡,爺一定好好疼你,再不讓你受那般苦。」
距離被無限拉近,惡心的氣味撲鼻。
被他圈在臂彎中,想要掙脫卻發現渾身無力。
「沒想到吧?林瑯月。
」顧妙雪陰冷的笑聲響起。
她從人群中走上前來,搖搖手中的軟骨散:「誰叫你不知好賴,敢和我搶人。」
「要不是你,明宇哥哥早就與我定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