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赫時,我曾包養過一個美貌書生。
供他念書,助他入仕,還墊付他娘的天價藥費。
書生大為感動發誓永不負我。
可全家被判流放那日,他走得頭也不回。
再相見,他是炙手可熱的權臣,還有佳人在側。
被堵在屋內時,我冷聲道:
「大人,乞丐再餓,也不吃回頭草。」
他扯落腰間系帶:
「回不回頭不重要。」
「當乞丐,最重要的是要吃飽。」
1
被流放苦地多年,我沒想過此生還能再見蘇明宇。
此刻,他錦衣華服,端坐高臺。
眉宇間縈繞著上位者的威嚴,令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顧老爺立刻換了副嘴臉。
「大人真是心善,竟親臨此等污濁之地。」
蘇明宇只淡淡應著,冷眼掃過底下黑壓壓的流民。
似被毒蛇盯上。
我不禁打個寒噤,將頭深埋進胸前。
今日顧府施粥,每人限領一碗。
鍋蓋掀開,蒸騰的香氣立刻勾得我胃中海浪翻涌。
想著臥病在床的娘親還在挨餓,我顧不上規矩,飛撲上去欲多搶一碗。
眼看就要摸到瓷碗。
膝蓋忽地一陣劇痛,旁邊的侍衛將我踹跪在地。
摻雜著碎石的靴底重重碾上頭:
「大膽賤民,竟敢搶粥!」
我痛得發不出聲響,只覺得腦袋快要裂開。
「一碗粥而已。」
蘇明宇玉石般的聲音傳來:「想必顧大人也不介意。」
「流民已多不易,她要就給吧。」
侍衛這才抬起腳,嫌棄地淬我一口:
「呸,要不是蘇大人好心,我今天非要你好看!!」
我不禁苦笑。
是,他是好心。
從前我被罰跪祠堂,他怕我餓得暈厥,總偷偷從窗縫塞些吃食來。
那時我以為他愛我。
后來才知道,他不過是性子善,對誰都這樣好心。
眼眶酸澀得快要裂開。
不知是疼的,還是不甘。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
如今他是一言定人生死的掌權者,而我是萬人可踐踏的腳底泥。
被押跪在地磕頭道謝時,臺上響起顧老爺的訕笑聲:
「大人,與小女的婚事該提上議程了吧?」
抬眼望去,他身邊正站著一位白衣少女。
纖細柔美,清新脫俗。
是顧妙雪。
亦是蘇明宇暗戀多年的白月光。
心像是浸泡在醋壇中,怪不得蘇明宇今日會親臨粥棚,原來是為見心上人。
眾人紛紛起哄,只蘇明宇沉默不語。
「大人難道還忘不掉那個女人?」顧老爺追問。
明明周圍甚是喧囂。
可我卻聽不見一絲雜音。
只蘇明宇的嗤笑聲如利箭刺穿胸膛:
「她也配?」
2
剎那間,渾身血液倒流。
寒意不斷侵入五臟六腑,似要將我冰封凍結。
「就是,」顧妙雪掩唇輕笑,秋水剪瞳里閃著得意,「明宇哥哥現在可是殿前紅人,那種罪臣之女怎可相提并論!」
她紅著臉,輕拽蘇明宇的衣袖:「都怪那討厭的女人,害我們錯過這麼久。」
「你可得好好補償我。」
順著話頭,顧老爺附和道:「本就有婚約在前,不如趁早把吉日定下!」
見蘇明宇遲遲沒有回應。
顧妙雪有些氣惱,嬌嗔道:「你還猶豫什麼,難道真在等她?」
「那可是北荒,去了便是九死一生,就算是僥幸活下來,她一個罪臣之女又能去哪呢?」
「總不能是隨著這群流民回京了吧?」
聞言,我手一抖,打翻了懷中碗。
滾燙的粥潑在身上,我沒忍住驚呼一聲。
眾人視線立刻轉來。
「大膽!」侍衛怒斥道,「大人賞你的粥都敢打翻?」
說著便抽刀劈來。
我嚇得慌了神,顧不上燙得紅腫的手,抱著腦袋縮在地上求饒。
「且慢。」
蘇明宇及時制止。
清冷的語調里,帶著令人心驚的寒意:
「你,抬起頭。」
3
那一秒,無數種逃跑被抓的下場在腦海中劃過。
我靈機一動。
連忙將泥土抹在臉上,裝出一副癡傻的模樣。
笑著抓起那混著泥水的粥飯,大口吞進肚中。
還不時邀請眾人一同品嘗。
顧妙雪嫌棄地皺起眉頭,用絲帕緊捂著鼻子,連忙躲到蘇明宇身后:
「怎麼是個傻子,還不快趕走!」
話音剛落,后腰就挨了記重踹。
我被踢出人群,砸上墻角。
腰間的荷包掉出。
護衛彎腰拾起,掂量幾下揣進袋中:「傻子,我告訴你,蘇大人乃當朝太傅,殿前紅人!」
「我勸你別打什麼歪心思。」
「若是得罪了他,怕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說完,他冷笑著離開。
我失神地蜷縮著身體,不敢遠眺今非昔比的蘇明宇。
生怕被他認出。
我就是那個討厭的罪臣之女。
4
第一次見蘇明宇是在大雪紛飛的寒冬。
他只著單薄青衫,被一群紈绔小兒追打,渾身是血。
奄奄一息地倒在茫茫雪地上,懷中還護著只受傷的幼犬。
我打馬而過,偶然瞥見。
只一眼,那雙深邃的眸子便深深刻入腦海。
我當即揮鞭,將他救下。
聽下人稟報,才知他原出身書香世家,可家道中落后淪落至此,僅有的錢財都用于娘親治病,眼下連束脩都交不起了。
聞言,我立刻來了興致。
缺錢?
本小姐最不缺的可就是錢!
我急切地抓著他的手,將一錠金子塞去,向他提議包養。
不想,竟被厲聲拒絕:
「林小姐,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欲惡語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