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虛無妄還有救!
等等……我出生沒多久便被娘親拋棄,我早就沒有娘親了。
若是以前,只要想起,我可能還會委屈地掉兩滴金豆子。
可現在的我并不會,因為我有虛無妄。
他待我極好,帶我住不會被風吹雨淋的魔宮,給我吃最甘甜的靈果,修真界罕見的法器寶物不過是我的小玩具……
他待我好,我也要待他好。
獸丹而已,能救他的話,我就一定會去嘗試。
于是,我自動忽略我會死那句話。
只要他好。
我只要他好……
我火急火燎趕到戰場,這里烏云壓境,黑鴉盤旋。
殘垣之中,我好不容易按照魔將的指引,將表情痛楚的虛無妄扒拉出來。
他瘦了好多,面色慘白,盔甲上斑斑駁駁,都是他的血。
虛無妄體內,兩股力量大肆搏殺,比如今的戰況都要激烈,他渾身顫抖,已經將好看的嘴唇咬破,一汩汩鮮紅的血往下淌,刺痛我的眼睛。
「無妄?」
我喚他,他分明意識錯亂,仍勉強撐開眼睛,看到我,盡全力扯出一抹笑。
「……小狐貍。」
「是我,是我,我是小狐貍。」
在他驚異的目光中,我不管不顧,最后貪戀地吻上他的唇……
而后,義無反顧,在虛無妄震驚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掏出那枚獸丹,喂到他嘴中。
「虛無妄,謝謝你啊。」
不曾想過,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的我,在你身邊,也曾那樣快活地過日子。
23
強迫虛無妄吞掉獸丹后,他體內靈氣驟然暴漲,兩股互相絞軋的力量偃旗息鼓,安靜下來。
過程無比的煎熬,虛無妄痛到近乎失聲。
意識混亂之際,身邊,那抹嬌俏身影驟然遠去。
「小狐貍,別走!」
他撕心裂肺,五指深深扎入地面,鮮血淋漓。
最難挨的時候過去,他顫巍巍要站起身,眼前,突地出現一道月白身影。
虛無妄抬頭,看到的是江崇云。
傳聞中高風勁節的正道魁首,此時面目陰邪,眸光中俱是殺意。
「沒想到,當年虛梔竟然會將你生下,更沒想到,她到死都不肯同我說你究竟在哪里。」
聽到江崇云的話,虛無妄眼底迸出熊熊怒火。
「果然如此,我阿娘是你殺的!」
江崇云遙看一眼遠方濃云:「是我殺的又如何,若是我與她的私情被宗門知曉,又哪里會有今天的朝云宗宗主江崇云。」
虛無妄從冷笑變狂笑,笑聲驚起殘垣上的鴉群。
「所以,你也要殺我,就為了維持你清風朗月的宗主形象?魔將叛變一事,便是你在背后推波助瀾!」
江崇云并不把虛無妄的憤怒看在眼底。
他心想,由于人魔混血,他注定時日無多,怪就怪,他太強悍,竟然成為魔界之主。
而且這麼多年過去,從未放棄調查虛梔的死因。
「虛無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由我這個做父親的,親自送你上路。」
江崇云祭出本命劍,劍光爍爍,直刺虛無妄面門。
他有一瞬間有過遲疑,可想到自己無上的宗主榮光,終是痛下殺手。
沒想到的是,虛無妄不閃不避,直逼眼前,方圓幾里,忽而邪風大作。
血色彌漫。
江崇云的表情都沒來得及轉為震驚,手上的本命劍哐啷一聲砸落。
而他,竟生生被劈成兩段。
曾經高高在上的正道魁首,如今已是殘尸一具。
虛無妄喘著粗氣,嫌惡地蹭掉下頜上的血,他不敢耽擱,嗅著小狐貍留下的香味,狂追而去。
24
我曾是小狐貍那段時間,有人也待我極好的。
比如雀歸村的吳秀才,他孤家寡人一個,偶爾喂我點東西吃。一次酒后,他同我說,雀歸村西邊有座連雀江,秋季漲潮時甚是壯闊。
他說:「小狐貍,有機會的話,你一定要去看看。」
我向往到現在。
如今,終于有機會見到了。
身后,急促踉蹌的腳步聲傳來,我回頭看,果真是虛無妄。
我笑著朝他招招手:「你來得剛剛好,快來陪我觀潮。」
虛無妄的臉濕漉漉的,有血漬,也有水漬。
他盡量將自己擦得干凈一些,坐到我身邊來。
我靠到熟悉的、暖烘烘的胸膛上。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一起欣賞萬面鼓聲中的宏大壯闊。
光亮漸漸隱去,遠處村落變得黑黢黢,炊煙縷縷往上升時,我開口同虛無妄說道:
「雀歸村的吳秀才對我施過恩,他成婚了,據聞前幾日生了個胖娃娃。日后,你幫我去看看孩子吧。別空手去,我在崖邊的大槐樹下埋過一壇我自釀的果酒,你幫我送過去,代我謝謝他曾經的施飯之恩。」
虛無妄沒有說話,我的頸邊濕漉漉的。
落雨了嗎?
「虛無妄,給我種幾株果樹吧,就種在我的長眠之地。」
想到什麼,我皺了皺眉,同他強調:「不要綠果子,酸。」
虛無妄仍是不說話。
雨越來越大,簡直要將我澆個透濕。
我用手指卷起他的衣帶,猶猶豫豫道:「虛無妄,我沒有名字……」
我整個人依偎著他,用臉頰去蹭他胸口,繼續慨嘆:「從出生到現在,我都沒有名字,你給我起一個吧,這樣,我的墓碑便會刻著我的名字,而不是無名氏三個字。
」
這次,我等了好一會。
等到我困頓。
等到我的法力支撐不住,由人形變成一只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