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我送回皇宮的第二天,江懷澈就一路南下。
我知道他時間緊促,但不知道這麼緊張,即使這樣他還是在路上陪了我兩個月。
他走之前交代我:「公主一定要注意身體,京城不比寧城,硝煙無處不在,公主一定要萬分小心。」
又將自己信得過的武女小文留在我身邊。
「希望她能代微臣守護公主。」
又低頭看了看我凸起的肚子,抬起手像是要感受一下,最終還是放下了手。
唇角含笑:「公主生產之際,微臣定會趕回來。」
我張口想拒絕,可看他一臉不放心的樣子,還是沒說出口。
我站在城門上看著江懷澈的背影,少年縱馬而立,身姿挺拔玉立,墨發飛揚,石青色的衣袂在空中起舞,透著幾分瀟灑肆意。
馬背上的人突然回頭,四目相對,目光熾熱坦誠。
輕啟唇瓣,相隔太遠,聽不清話語,我卻讀懂了口型。
他說:「等我。」
19
阿鳶誕生于三月草長鶯飛之時,江懷澈剛好在我臨盆前趕回。
他從南方帶回一種款式新穎的紙鳶。
「微臣瞧著南方女子大多都喜歡在春天放紙鳶,便想著公主也會喜歡。」
我瞧著他手中的紙鳶,忽然想到若我沒有被帶出宮,也是千嬌萬寵長大的公主。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還未嫁娶,就已然大了肚子。
世間從不乏好事者,皇家秘辛對他們的吸引力則更大。
他們如何議論排擠我,我不在乎。
可我不想我的孩子從小在污言碎語中長大。
看著清風霽月的江懷澈,我腦子里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江懷澈,你愿意做我孩子的父親嗎?」
江懷澈的神情像是受到驚嚇。
我略一思考便覺得不妥,在這宮中雖然我與他相識最久,但他如今還未娶妻,若是有個女兒,怕是會影響他的婚事。
我如今有權有勢又有錢,若是為孩子找一個名義上的父親會有許多選擇。
于是我斟酌開口:「是本宮欠考慮了,江大人見諒……」
話未說完就被他打斷:「是臣之幸。」
接著循循善誘:
「微臣家中父母健在,家庭和諧,且臣自小便喜歡孩子,定會將郡主視如己出。
「微臣知曉公主之前許多事,定是比其他人更適合當孩子的父親。」
半晌我開口:「你要什麼?」
像是為了寬慰我一般,他說:「求公主助臣仕途坦蕩。」
江懷澈能力出眾,且父親是朝中大臣,假以時日他定會有所成。
如今父皇體弱,各位皇子虎視眈眈,將江懷澈拉到我的麾下有百利而無一害。
20
父皇逗弄著懷里的阿鳶。
笑著出聲:「怎麼對外稱江懷澈是孩子的父親?」
阿鳶出生三月有余,大名江寧鳶。
如今世人皆知公主誕下的小郡主的父親是清冷淡泊的江懷澈。
我和江懷澈只是因感情不和而分開。
「阿鳶需要一個父親,他剛好合適,僅此而已。」
「那你知道你和他有婚約的事嗎?」
我:「???」
「你小時候最愛纏著江懷澈,你母后與他母親交好,小小年紀你便說著喜歡懷澈哥哥,吵著長大要嫁給他。
「他比你大三四歲,那時儼然將你當成自己的妻子寵著,也就給你們定下了婚約。你身上的云紋如意佩,就是定親時送來的信物。」
難怪第一次見面時江懷澈就認出了玉佩,原來是他送來的。
父皇苦笑道:「朕以為湘湘你想起了之前的許多事,想起了朕與你母后,看來是朕多想了。」
雖然我并未想起之前的經歷,但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我感受到父皇是真的愛我,對我滿懷愧疚。
血濃于水,即便之前有過怨恨,可當我真正了解事情的真相后就已經恨不起來了。
又想起母親因我的失蹤郁郁而終,父親迅速衰老。他們值得我的愛。所以我愿意叫他一聲爹爹。
我拉過他蒼老的手:「爹爹,不必在意了,之前的都過去了,我們只看往后。」
21
一年后江懷澈徹底從南方歸京,這一年的時間內,江懷澈查證端王確實有謀逆之心,父皇命大軍南下,直搗黃龍,成功平定端王之亂。
我站在城門上看大軍凱旋。
江懷澈駕馬在前,而季呈澤就跟在他身后。
江懷澈明明是一介文官,氣勢卻絲毫不遜色,隱隱有統領眾軍之姿。
已經很久都沒有想起過季呈澤了,初入京城之時,還總想看看有朝一日他口中的「玩物」變成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會作何反應。
如今城下的他一身金色流云鎧甲,比之往昔成熟了許多。
他應當娶妻了吧?我離開之時老夫人就相中了尚書府的千金。
聽聞那千金身姿婉約,舉止優雅,淡雅中透著清高,與我這個行為孟浪的「狐媚子」恰恰相反。
家有嬌妻又恰逢立功,他最該是春風得意。
季呈澤似有所感,抬頭看向城門之上,剛好看到一衣著華麗的女子轉身離去,匆匆一瞥只覺得側臉分外熟悉,紗織的腰帶輕系,隨風飄動,襯得腰肢盈盈一握。
窈窕的身姿分明就是尋找已久的阿云。
他雙腿狠狠地夾了一下馬腹,只聽它發出一陣嘶鳴聲,一人一馬朝城門疾速而去,身后揚起一片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