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喜歡玉遮姑娘,愛屋及烏喜歡她愛的梅花。
院里有梅花,難容豆與瓜。
「回去我們也這樣收拾家里,不會比這里差的。」
為什麼要再收拾呢,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孟鶴書見勸不動我,也尋了個地兒住了下來:
「阿喬,我會改,你看著我改好不好?」
柏兒恨恨瞪了阿虎一眼:
「你等著!小偷!」
第二日中午,阿虎鼻青臉腫地回來了。
我問他,他支支吾吾地說:
「我追兔子,摔了個跟頭。」
「阿娘不喜歡說謊的孩子。」
柏兒和阿虎打了架。
知道柏兒是我親生的,阿虎就不敢再還手了。
「為什麼不還手?」
「……我怕打了弟弟,阿娘就不要我了。」
「你打他我不會不要你。」我為阿虎擦著傷藥,心疼這個患得患失的孩子,「可你如果打不過他,我就不要你了!」
「可是他說阿娘把他懷在肚子里九個月,阿娘當然更喜歡他……」
我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
第三日,鼻青臉腫的柏兒拉著孟鶴書上門告狀:
「娘,阿虎打我!阿虎打你的柏兒!」
阿虎得意地抬起下巴:
「我也是阿娘的孩子!阿娘都跟我說了,你是她懷在肚子的,可我是她懷在心里的!」
柏兒怔怔地看著他,如雷擊頂:
「你騙人!阿娘不會這麼說!阿娘心里也懷著我!」
「你真笨,一顆心就那麼小,阿虎一個就站滿了,沒有你孟柏的地兒!」
阿虎兩句話,說得孟柏怔住了。
「我娘還說了,以后誰欺負我,我就打回去,有阿娘給我撐腰。
「嘻嘻,讓我看看是哪個可憐蛋沒有阿娘撐腰呀!
「哦!是孟柏兒呀!」
柏兒哪里說得過阿虎,急得號啕大哭。
阿虎開心,飯都吃了三碗:
「阿娘,孟柏要念書,阿虎也要念書,不會比他差的。」
他抱著碗想了想,
「阿娘,我念書就要有大名了,我都想好了,就跟阿娘姓,叫喬虎。」
阿虎和柏兒的梁子算徹底結下了。
令我詫異的是,阿虎和許嘗這些書院的人,關系緩和了許多。
我竟然看到觀鶴書院的學子們蹲在樹蔭里,給阿虎開蒙講字。
「那兩個外地來的賊,想把娘子拐回去!
「娘子要是走了,以后只能吃糠咽菜了。
「而且也沒有干干凈凈和香香軟軟的衣服被子了。」
許嘗如臨大敵地拍了拍阿虎的肩膀:
「我自己備考都沒這麼認真。
「阿虎,你要爭氣啊!」
7
孟鶴書租了一處農舍。
他那雙寫字開方的手,并不擅事農桑。
于是草盛豆苗稀,連柏兒的臉都瘦了下去。
無奈之下重操舊業,前院改成了醫館。
盛夏的天像孩子的臉,時晴時雨。
滿院晾了藥草。
孟鶴書瞧著天色不對,朝里屋喊一句:
「阿喬,要下雨了,得收藥了。」
屋子里空空的,孟鶴書怔住,忽然自嘲地笑了:
「……我都忘了,阿喬早不在這了。」
跟暴雨搶藥,他收拾得狼狽,卻看見屋外一個撐傘的女子。
「阿喬?」
那聲音哽咽,滿是委屈:
「孟家哥哥,是我。」
玉遮來了青州,因為陸晏在莊子上養了個嬌妾。
前些日子也不是去京城,是去城外莊子上哄她。
陸家上下將她瞞得滴水不漏。
「我實在害怕,陸家會想去母留子。」玉遮抬起一雙含淚眸子,「我能住在孟家哥哥這里嗎?」
不知為何,玉遮的話,孟鶴書沒聽進去。
他看著外頭的雨,想到的是,不知道阿喬出門帶沒帶傘。
上次她出門買魚,也是被困在這場雨中。
所以孟鶴書淋著雨抱著傘到書院時。
就看見我正和書院先生共撐一把傘,站在廊下道別。
那先生溫聲向我道謝,說這雨實在是大,還好娘子未卜先知,帶了傘。
「……阿喬。」
我回過頭,看見孟鶴書淋雨站在院中。
那把傘如水中浮木,被他緊緊抱在懷里。
「你來做什麼?」
大雨滂沱,他狼狽得有些可憐,可是眼睛充滿希冀,卻是亮的:
「……下了很大的雨,生怕你淋著。」
我搖搖頭:
「以后我都會記得帶傘,不用再給我送了。」
我見他的眼睛好像被大雨澆滅,一瞬黯淡下去。
我嘆了口氣:
「別淋雨了,會生病。」
他又如得了糖的孩子,霎時間狂喜:
「阿喬,你還是擔心我,對不對?」
我不知如何回他,轉身走進雨幕里。
孟鶴書淋了一場大雨,回去就病了。
柏兒哭得快要嘔出來,求我回去看看。
我回去時,卻看見玉遮姑娘挺著肚子坐在床邊,擔心得快哭出來。
孟鶴書燒得糊涂,只低聲說:
「對不起……」
玉遮姑娘坐在床邊,敵視著我:
「孟家哥哥這麼好的人,你怎麼舍得讓他淋雨?
「這里有我,孟家哥哥不需要你。」
既然有人在,應該不會死在這里沒人知道。
我將粥放下,轉身要走。
孟鶴書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自身后將我緊緊抱在懷里。
他身子燒得滾燙,落在我頸上的淚卻冰涼。
他手臂收得緊,口中卻是低聲下氣的哀求:
「阿喬,你別走,你陪著我好不好……
「我只要你陪著我,我不要別人……
「本來我都,我都趕她走了,可我病得糊涂,她又來了……
「……我不要她,我只要我的阿喬。」
玉遮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淚滾落下來:
「孟家哥哥,你說什麼?你不管玉遮了?」
孟鶴書沒有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