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祈福兩年,再回府時,夫君身邊多了位美嬌娘。
她長袖善舞,溫柔乖巧,討了所有人的歡心。
卻動不動撲通跪在我身前,啪嗒啪嗒掉眼淚。
素來疼我的婆母,厲聲訓我:
「顧玖安,莫要惹是生非,快給若蕓道歉。」
清冷至極的夫君,也沖我發難:
「仗勢欺人,別逼我休了你。」
連與我血脈相連的兒子,也擋在她身前,朝我吼叫:
「她才是我理想中的母親,不比你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
我一長鞭甩去,讓他血流當場。
「什麼東西,都配跟我談感情!」
1
兩年前,沈母突然病重,拽著我的衣袖哭著說,是死去的侯爺要帶她走了。
夫君沈宴鶴請術士驅邪,卻收效甚微。
便讓至親去護國寺吃齋念佛兩年,為老侯爺念足往生咒,以求侯府的安寧。
沈宴鶴蹙眉扼腕:
「我公務繁忙,如何能離得了京城。」
「忠孝兩難全,這是逼入絕境啊。」
沈母一邊偷看我的神色,一邊捂著帕子喘粗氣:
「何必讓我兒為難,不如讓我病死好全了你的大義。」
滿院哭哭啼啼,如喪考妣。
捧著茶看足了戲,我才主動請纓:
「也罷,我替侯爺去吧。」
替老東西祈福掉進他們調虎離山的陷阱里?
我沒那麼蠢!
是邊關告急,陛下萬分憂心,我只能借此機會去西北一趟,為我父兄之死求個真相。
直到邊關大捷,才得以回京。
可侯府里早已變了天。
2
兩年太久,來迎我的下人都換成了新面孔。
他們看我這主母時,沒有半分尊敬,甚至眉眼里透著輕視與嘲諷。
往日「我兒我兒」叫著我的婆母,在被我祈福「救活」
以后,冷淡得只剩一句「回來了」。
連站在她身側的我的兒子沈徹,也與我生疏了,只顧東張西望,視線沒有一刻落在我身上。
直到沈宴鶴帶著一嬌艷欲滴的女子下了馬車,他才眼睛一亮,咧著嘴沖了上去:
「父親蕓姨,你們回來了。」
「徹兒的禮物,可帶回來了?」
那一身錦衣華服的女子,伸出纖纖玉手嬌寵地摸了摸沈徹的頭:
「小饞貓,忘不了你十分甜的綠豆酥。」
沈徹捧著滿滿一大盒綠豆酥,鉆進那女子懷里,甜甜地夸她,蕓姨對他才是世上第一好。
甚至第一口綠豆酥也是他親手喂進了「蕓姨」嘴里。
期間,他似乎全然不記得身前還站著一個我——他兩年未見的親生母親。
戰場上幾次九死一生,我沒怕過,好多次血海里撈人滿身都是傷,我也沒叫過疼。
只在沈宴鶴眉眼含笑只落在那女子身上,沈徹乖巧親近窩在她懷里吃她剩下的糕點時,我才覺得心又悶又痛。
像是戰場上那麼多刀槍劍戟的傷口,今日才開始往外滲血一般,四肢百骸都疼得難受。
3
「你剛換牙齒,如何能這般吃甜。」
我略帶心酸的話音剛落下,蘇若蕓便像才瞧見我一般,驚慌地往沈宴鶴身后躲。
那雙攥著沈宴鶴衣袖的手,卻遲遲沒有松開。
潔白手腕上明晃晃戴著的,恰是父親許我的嫁妝手串。
因是先皇所賜,我自己尚且舍不得戴,壓在箱底里只為傳給子孫后代,卻被沈宴鶴送給了她。
沈宴鶴發覺我目光沉沉盯著那串手串,急忙擋住了我的視線。
「顧玖安,莫要太過分,丟了侯府的臉面。」
他身后護著的,是他的表妹、婆母的親侄女,蘇若蕓。
本遠在江南,卻恰在我離京后的第三日入了京城。
她有著江南女兒的溫柔嬌怯,輕聲細語溫婉乖巧,深受所有人的喜愛。
替我盡孝婆母床前,被沈母當作親女兒一般疼愛。
為我夫君紅袖添香,將我的主院與嫁妝都據為己有。
連我的兒子,也被她的溺愛一點點收買,只記得蕓姨縱容他的好,不記得母親生育他的恩。
雖在邊關我就知曉,自己早已被眾叛親離。
但真正親眼所見,還是免不了有幾分難過。
蘇若蕓嘴角微勾,刻意拿那只戴著手串的手掩著嘴:
「侯爺莫惱,想必姐姐舟車勞頓才心情不好,待……」
啪……
快如閃電,我抽出護衛的劍挑斷了那只琉璃串,劍回鞘中,噼里啪啦的珠子才滾在腳邊。
「不見刀不見血的,說了一句話就過分了?今日若不將那偷我嫁妝的賊人斷手斷腳,如何對得起你那句過分?」
蘇若蕓驚叫著軟在了沈宴鶴懷里,他便惱怒著沖我咆哮。
「顧玖安,你為何總是一副喊打喊殺的模樣,嚇著若蕓了。」
4
那神情里顯而易見的厭煩與不耐,像是一把細細綿綿的針,將我們七年夫妻之情,扎得千瘡百孔,四處灌風。
我記得,新婚夜他挑起蓋頭時說過:
「雖是婚約,并無情意。但我是你夫君,便會事事護你,給足你體面。」
可如今,他將我最后的臉面摔在了地上,還用腳踩。
其實,情意斷絕,早在兩年之前。
我出京那日,他便順他母親的意,將我陪嫁丫鬟發賣了出去。
奶娘護主,為我嫁妝說了句公道話,卻被打了三十大板,幾乎要了她半條命。
還將我十月懷胎所生的兒子送到蘇若蕓手上,與她日日相處,親如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