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看著他,「瑞賢王不要忘了自己也是權貴,對我來說與雍王沒多少不同。我不想知道你有多少苦衷無奈,我做慣了棋子,也做厭了棋子,清水鎮一別,你我再無瓜葛,從此江湖路遠,好自為之。」
我走回山門,遠遠看見門下立著的絳紫色身影,竟真的是雍王在等。
夜里,燭火下,雍王看著我試穿嫁衣,他似乎很滿意,把我扶坐到梳妝臺前,拿起梳子為我一下一下地梳著頭。
「雪雪,你知道本王為什麼讓她們都穿著紅衣嗎,因為自打見過你穿紅衣那樣的驚為天人,本王就再也忘不了。」
我心底泛起一陣惡心,卻不能表露出來。
雍王所說的她們,應就是云蒼門那些服侍過他的師姐妹。
「你和她們都不一樣,本王喜歡你的不一樣,你孤傲,自由,強大,都是本王喜歡看到的,本王再也藏不住對你的渴望,我沒有辦法再把你只當作手下,我迫不及待想要擁有你。」
雍王一邊說,一邊用手背觸碰我的臉頰,我下意識地躲了開。
銅鏡中,雍王的手指在我臉邊微微握成拳,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往后我會好好待你。」
他走后,我轉頭望著桌上放涼的茶,輕輕笑了。抬手一揮,被子在空氣中應聲而裂,滿地的茶湯落地變色。
連我倒的茶都不敢喝,卻口口聲聲與我親昵。
我與他,一個手段狠厲,一個城府深長,屬于棋逢對手,半斤八兩。
婚期前夜,雍王派人把我送到了坤寧宮的偏殿。
明日,我將從這里出嫁,以僅次于皇妃的禮儀。
花翎望著滿屋子金銀珠寶以及我那件鑲滿金絲的嫁衣樂開了花,直道我有福,我站在窗邊不知該哭該笑——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次日,雍王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進入皇城。
太后真把我當作遠親的妹子,送親的排場格外盛大。廣陵門外,皇帝與眾臣皆在等候,我坐在用紅紗與鮮花點綴的轎子上一眼就看到那抹銀色的面具。
按禮數,雍王與我應當同皇上與太后拜別謝恩。在一身喜服的映襯下,他整個人顯得容光煥發,像年輕了好幾歲。
他將我從轎子上牽下來的那一刻,看得出眼里是真的喜悅。
我大抵是坐得太久,腳剛一著地就麻得沒了知覺,幸虧雍王眼疾手快將我扶抱起來。
還沒行禮,新人就抱到了一起,偌大的廣陵門外傳來陣陣輕笑。
我跟著臉一紅,雍王在我背心上拍了拍,小聲道,「不必緊張。」
跪謝后,皇上從身邊的太監手里接過一枚純金打造的同心鎖,下臺階朝我走來,「今日大喜,朕特地命人做了這把同心鎖,愿皇叔與皇叔母瓜瓞綿延,恩愛同心。」
「謝皇上。」我抬手接過,正對上皇帝飽含祝福的眼神,漆黑的眸中,光點倏忽一閃,不過呼吸間,我用內力撕裂開身上束縛的嫁衣,云霓劍從衣袖中暴露,分毫不差地刺入皇帝左胸。
伴隨著陣陣尖叫,整個廣陵門炸了鍋。
年輕的皇帝倒在血泊中,刺眼的猩紅便是一聲號令,原本來接親的隊伍里人人皆搖身一變,拔出身上的刀劍,凌而不亂地沖向絲毫沒有防備的一眾官員。
雍王站在最前端,像一艘昂揚的風帆,俯瞰著即將被他統治的眾人,「明宗已死,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本王只給眾卿一息時間權衡。
」
他回頭看我,我的劍方從皇帝身上拔出,確定皇帝已沒了氣息,他眼里滿是對我的贊許。
裴恒從人群中站出來,嘶吼一般, 「黑甲衛何在?叛賊害我君王,我等必將以血肉之軀,護江山社稷,裴恒與眾將士同在,今日勢要與叛賊抗爭到底,哪怕同歸于盡!」
黑甲衛從皇城的四面八方涌來,幾乎同時,雍王豢養的大批死士亦從皇宮的上方落到廣陵門。
兩派人馬,各為其主,廝殺的場面異常血腥慘烈。
我于其中一面躲避,一面迂回出招,還抽出兩分心力在人群中找尋林殊賢。
混亂中,我看到那戴著銀制面具的人正在人群背后撒丫子逃命,我飛身過去用劍挑開那面具,才發現不過是個身形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太監。
當我再回頭看,真正的林殊賢正在單挑雍王。
真是夢幻啊……
清水鎮初識時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大夫,搖身一變竟能拿著劍與雍王打個不相上下。
我那圍著找臺煨湯熬藥的美貌夫君,原來中看也中用。
那邊有叛軍在圍攻裴恒,我沖上去三兩下打開,將裴恒護在身后。
「你……」
「裴相,不如借一步說話?」
裴恒看我的眼神帶著不可思議,大概也已經認出我便是合陽郡刺殺他的人。
我將他引進大殿,暫時阻隔了外面的血雨腥風,
「裴相不必驚訝,我是雍王的棋子,自是罪該萬死。只不過我有一事想向你求證,那日合陽郡與我交手之人,是否正是瑞賢王?而瑞賢王并非什麼異姓王,正是當年雍王要謀害的裴成業?裴相并未喪子,之所以讓裴公子隱姓埋名換了身份,是為了避免雍王與我等再害他,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