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耐煩地睨他一眼,「算你倒霉。」
我甩開林殊賢,踩在窗欞上借了一下力就飛向暗夜深處的山林。
身后的竹林窸窣作響,我不滿地回頭,「偷聽墻根可還滿意?」
師妹滄玥一抹嬌俏的紅衣,從暗處現身,「姐姐,就算是做給我看,你也不必把話說得那麼絕,你是沒瞧見你家相公那心碎的模樣。」
我低頭冷笑,「一顆棋子罷了,什麼相公。你們這麼厲害能把我找到,怎麼沒把他的底細查出來?」
「王爺知道你私自嫁人,好生惱火,查不查出他的身份意義已經不大,反正都是一死。」
「我不過受了一點傷,你就敢這麼對我說話?看來,滄雨師姐不在的日子,雍王沒少疼愛你吧。」
滄玥盈盈一笑,媚眼如絲,故意湊近我耳邊,呵氣如蘭,「滄雨她……老了。」
是,我也覺得我老了。
我和師姐能獨當一面的時候,滄玥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現在竟然也學會爬床了。
權力和欲望可真是好東西。
「少廢話了,走吧,我跟你去見他。」
滄玥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停下來冷冷注視她,「林殊賢是我的人,敢傷他一下,他日我必定能讓你生不如死。此去,我和你誰更得那變態老色胚喜歡,還不一定呢。」
滄玥可以不知天高地厚不聽我前半句,但后半句她不得不聽。
我說的是大實話,也難怪她登時就變了臉色。
「人撤了沒?」
滄玥將食指彎曲放在唇邊,吹響一聲哨子,不一會兒半空就響起獵獵風聲。
我心中長舒一口氣,圍在寶芝堂的暗衛應當是都撤了。
「你也別怪師姐把你的行蹤透露了,咱們云蒼門幾個師兄姐弟之間,除了利益,可沒什麼情誼講的。
」
我懶懶一笑,「都不是什麼善類,包括我自己。所以你就別別啰嗦了,安靜些,聽著煩。」
9
云蒼門實際是雍王的「后花園」。
他把女人和殺手都養在這里,有時候這兩樣還可以混同使用。
雍王沒有第一時間見我,他派人傳話讓我焚香沐浴,然后穿上他賜來的紅衣。
入夜,他才來。
隔著朦朧的燭火,他像一座高大的青山,靜默地矗立,把我看著。
雍王能迷倒云蒼門里那麼多師姐妹,靠的絕不僅是權力和手段。
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俊美。
不同林殊賢的清雅,雍王的樣貌透著歲月沉淀后的韻味,像一副丹青,濃重得恰到好處。
若非了解他特殊的癖好,試問誰見了這副皮相不會怦然一動呢。
雍王走來,手指從我的耳畔插入發縫,將我的臉抬起來仰望他,「云蒼門里那麼多女人,本王對你最縱容,對你最特殊,就算知道你想出逃,我也沒有立刻派人去捉你,想著玩夠了你總會回來。沒想到你竟在外面嫁了人,看來本王真是把你慣得無法無天了。」
他微一用力,我就從椅子上翻下去。
任誰也料不到,平日里養尊處優的王爺會有一身可以問鼎江湖的功夫。
當今圣上怕是也沒想到。
我擦了擦嘴角邊滲出來的血跡,挺了挺腰背,跪坐在地上不發一言。
「你太讓我失望,太讓我寒心了,你是我帶回來一手養大的,我把你養得那麼水靈美麗,你跑去和一個鄉間里的大夫歡好,你當真以為我舍不得殺你?」
以我對雍王的了解,他會殺了我,但眼下我倆的仇怨結深了,他不會讓我死得太輕松。
雍王蹲下身來,大掌控著我的脖子,拇指在我臉頰上粗糙地摩挲,像在看一件心愛的玩物,只可惜這件玩物已經他人之手,所以他的目光既愛憐,又厭惡。
「雪雪,本王好想你。」他湊過來,鼻尖在我耳廓上輕輕滑過去,似在嗅我的氣味,結果是令他不滿意的,又一把將我推開。
「你身上沾染了他人的味道,這讓本王感覺惡心。」
我心道你說的可不是廢話嗎,我與林殊賢床帳中翻云覆雨玩的那些把戲,雖然比不得他玩得那些刺激,但到底是真刀真槍玩過的,何止是染上些氣味?
雍王不愧是遠近聞名的變態加神經。
他厭惡地起身背對我,「本王暫時不想碰你,等我殺了你在外的小白臉再說。」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聽雍王的意思,那晚林殊賢應是逃掉了。
果然那小子沒有只顧傷心,我趁他想親我時放進他腰帶里的紙條應是看到了。
我這次回來才知道從前的貼身丫頭被雍王一掌打死了,理由是他偶爾來我房間睹物思人,來的次數多了,那丫頭自作聰明地以為雍王眼里也有她。
于是想爬床,于是就見了閻王。
我把新來的侍女花翎叫進來問她師姐的下落,我一提師姐,她就哆嗦。
「思過崖?」
花翎搖頭。
「地牢?」
還是搖頭。
「水牢?」
沉默加哆嗦。
我拍拍花翎的肩膀,「下去吧。」
水牢里的水是藥湯,會讓人傷口潰爛,痛得生不日死且難以愈合。
看守本想攔我,見我亮出云霓劍又知趣地退下了。
師姐腰部以下浸在水里,左右手被鐵索吊在半空,聽見我的腳步聲,垂著的頭緩緩抬起來,看了我半晌才有氣無力地說,「他待你果真不一樣,我不過是沒有完成任務,回來時撞見滄玥和他在床上顛鸞倒鳳,多說了兩句,就落得這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