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沒有解釋他做了什麼,看了看我,說道:“你上去吧,我來牽著馬。”
我對他的話大為驚奇:“這次竟不策馬馳騁了?”
宋文澤的耳廓泛起我熟悉的薄紅,眼神亂飄:“你若是再像小時候一樣摔了,我爹怕是會打死我。”
馬兒乖順,但委實高了些,我抱著馬脖子半晌跳不上去。
宋文澤見我吃力,不由得伸手扶住我的腰,使力助我上馬,在最后還將裙角撫平,掩住了不慎露出的腳踝。
順手做完后,他才像意識到什麼似的瞬間收回手,輕咳一聲,耳畔紅彤彤的牽起韁繩。
我垂眼看著他,覺得他很奇怪。
除去昨日訂婚,我與他已有三年未見。
最后一次見面我們的談話并不愉快,我至今都記著他氣呼呼扭頭就走的神情。
難道……距離和時間產生美?
還是說宋文澤在軍營里歷練三年后突然轉了性子?
這些話我并不好問出口,宋文澤也半路無話。
但沉默中,尤其顯著周圍人的眼神。
大多是姑娘家,大多絞著帕子,眼含憤然的跺腳看著我。
長這麼大,我還從未如此引人注目過。
宋文澤像是也注意到周圍人的眼神,眉頭微皺,停步竟是翻身上馬,擋在我身前。
他看起來高挑,但背影卻足以擋住所有不善的目光。
我愣神間,他不動神色的隔著衣袖攥緊我的手:“下次再遇到這些事,強硬懟回去。”
他話說得凌冽:“你是我的未婚妻,誰都不能欺負你。”
他的掌心很暖,像極了記憶中的樣子,我開著玩笑:“我小時候特別希望有一日可以受人矚目呢,這難道不算是變相實現愿望了?”
宋文澤默了默,手微緊,嘆息道:“真是根木頭。”
這話說的熟悉,我這才遲鈍的反應過來,他竟是沒有再用木頭這個綽號稱呼我。
在書院的時候,木頭這個稱呼簡直貫穿了我與他全部的過往。
甚至在三年前不歡而散時,他也是憤憤的說著一模一樣的話拂袖離去。
我偷眼看他,陽光渡在他側顏,隱約泛著一層光暈。
看來這三年軍營還是有效果的。
我十分欣慰。
路途并不遙遠,不過再走了半炷香的時間即走到了一戶普通百姓屋外。
他利落的下馬,雙臂微抬便是想扶我下來。
上不好上,下馬還是容易一些。
我擺擺手,輕巧的跳下來,好奇的看向緊閉的門扉:“為什麼忽然到這里?”
宋文澤含著些明媚笑意,單指抵唇:“驚喜。”
他輕車熟路的走至門前,輕輕敲響門扉:“大娘,我來了。”
門內很快響起了腳步聲,門扉洞開,露出的便是荊釵布衣的一位老嫗。
她面容和藹,頷首:“小公子來了。”
她往我身上一瞟,頓時又驚又喜,看向宋文澤:“啊這位姑娘難道就是你經常提……”
宋文澤像是嗆到了,劇烈的咳嗽起來。
老嫗面上笑意越發明顯,她轉身回屋,像是要取什麼東西。
而這時,宋文澤迅速后退來至我身邊,將我牽至門口,自己又后退幾步,站在我身后。
“雖然我……但我覺得你一定會很喜歡。”
他的耳廓掛上了艷色,背著手看天。
我剛在腦中回憶起他懼怕的東西,便聽到一聲稚嫩的貓叫。
我回頭,果然看見老嫗懷中抱著一只奶白色的長毛小奶貓。
小奶貓不出三月,分外小巧可愛,圓滾滾的黑眼睛看著我,又輕叫了一聲。
我欣喜的手足無措,指著我,猶豫道:“這個……這個是送給我的?”
老嫗忍俊不禁,笑道:“可不。京中人不喜歡貓兒,很少見人飼養,數來數去,也只有我們這一家,也不知道這小公子是怎麼一戶戶找過來的。”
“貓兒尋常送了便是,但這小公子竟還認真循了古時聘貓舊俗,擇了好日子下了聘書。”
老嫗溫柔笑看我們二人:“姑娘好福氣呢。”
我小心翼翼的接過小貓,輕輕撫摸著小貓溫軟的貓,心都要化了:“多謝。”
我看向宋文澤,果見他已經退出十步之外,只隔著距離端詳著我的神色,眼中含光,相視而笑。
宋文澤怕貓,這件事實屬隱秘,我之所以知道說到底其實來源于一場意外。
更準確來說,是他絕對不會承認的往事。
(二)
我喜歡貓,這種喜好在京都實屬異類。
人們說貓的脾氣秉性不算忠臣,倒像奸佞,故而無論人們內心是否喜歡,都會在口上否定。
當今圣上喜歡狗,臣子家貓兒的身影便更是稀少。
而我,小時候就以尋找小貓的蹤跡為興趣愛好。
小時候大街小巷都被我轉了個遍,分毫不見貓兒的影子,所以我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皇宮。
我那個時候并不受小姐們的歡迎,大多人并不會注意我,這倒是為我提供了極好的偷溜機會。
正逢一場宮宴,我便順著墻根,偷偷摸了出去。
或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竟然當真在御花園內聽到了微弱的貓叫。
怕小貓受到驚嚇,我熄了燈,循著聲音找到了假山。
就著稀薄的月光,我輕輕蹲在假山外,看到了一窩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