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
宋洲野還算個聰明人,只消極了幾個月。
覺得于事無補,就不再拿身子跟我置氣。
臉色也好了些。
其余人覺得我縱著他,也沒再找過他的麻煩。
只是他性子傲嬌,嘴巴又硬。
又不喜生人觸碰他的身體。
所以換藥、擦身的活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我的頭上。
最近幾日,邊關告急,我沒去陪他。
顧洲野被我的侍女推出來曬太陽,臉臭得厲害。
我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
只得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你怎麼了?」
他似乎不想跟我說話,臉扭到一邊。
干巴巴地開口:「你這幾日,怎麼沒有過來?」
我像是想到了些什麼,趕忙前去推他的輪椅。
笑了一聲:「怕我不要你了。」
話音剛落,宋洲野的身體輕顫了一下。
冷哼了聲:「少自作多情,待我傷養好了,我定要離開這里。」
9
我目光投向他的雙腿。
他的腿傷是被人生生地打折的。
即使,我請了宮中最好的老御醫幫他接骨。
差不多養了半年,也未痊愈。
我還記得,御醫連連搖頭的模樣:「九殿下,這宋公子的腿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還得好生地休養。」
「切記不能做劇烈動作。」
記憶中斷,我面色有些微熱,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
對上他的眼神,下意識地將身上的狐裘脫下來蓋在他的腿上。
我見他歪頭,心情甚好地蹲了下來。
與他的視線齊平,聲音也軟了下來,哄著他:
「春寒料峭,你腿疾未好,自己注意著點兒身體。」
「這些日子,前線有人突圍,我都好幾日沒有睡覺了。」
我眼見他眸底有什麼晃了下。
半晌,才聽見他憋了句:「你一個女的,懂這些嗎?」
我勾了勾唇:「誰說我們大夏女子也能上戰場。」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身子愈發地僵硬,眼里是宋洲野的倒影,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10
我在記憶深處拼湊出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
南朝的戰神一般的存在,年紀輕輕卻戰功赫赫。
也是救我于水火之間的英雄。
早在五年前,我隨父汗上了戰場。
我遇見了一個,讓我一見傾心又念念難忘的少年。
他的名字顧輕妄,如同他的人。
清高狂妄。
不過弱冠之年,就以千名騎兵,輕易地取了黃河之役的勝利。
懸殊之大,讓我父汗這般的人都稱贊他是百年一遇的將才。
那場戰我們輸得慘烈,我作為公主被他們俘虜。
關在軍營里,等待著談判條件。
卻不想,夜里頭,被一些急色的官兵拖了出去。
他們欲要侮辱我。
我那時不過十五,平時雖然大膽,此刻若尤如他人囊中之物。
我掙扎著,聲音漸啞,聞到身側人的汗臭味幾欲作嘔。
他們邪佞狂笑,絲毫不收斂。
有人的手,準備撕扯開我的衣衫。
我眸底通紅,準備咬舌自盡。
卻見頭頂上方出現一陣寒光,那幾個螻蟻,動作頓收。
瞬間跪了下來,咄咄嗖嗖,痛哭流涕,嘴里不停地喊著:「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而我抬頭的瞬間,看見的是一張意氣風發、居高臨下的臉。
他身姿頎長,頭上戴著銀白的盔甲,眸子深邃,眼神冰寒一片,沒有廢話,大手一揮,就有人將那些人綁了去。
像是虛驚一場,我一下跌坐在那里,卻被一雙大手扶了起來。
他的眸不似剛才那般冷,安撫了我幾句:「公主受驚了,那些人我會處理。
」
「保證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我此刻是他們手中的籌碼,無論如何不可輕漫我。
我一言未發,被他送入了營帳。
他沒有再拘著我,反而給了我幾套換洗衣服,聲音帶著笑:「我相信,你父汗馬上會來接你。」
11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
我的確值那三座城池。
交換的當日,他與我同騎一匹戰馬,風聲鶴唳,我的身上披著他的披風。
感覺到他的溫度,我的臉上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絲潮紅。
「公主,可以回去了。」
望著他傲然挺立的身影,抬頭的瞬間,多出了幾分不該有的渴望。
我希望他能成為我的駙馬,而我的一腔熱血,也以他的班師回朝,而戛然而止。
12
夜幕低垂,我趁著燈火從暗格里抽出一張小像。
被整齊地放在書信里面。
里面的男人眉目含笑,風神俊朗。
我盯著看了許久,宋洲野長得很像他,肌膚雪白,嘴唇薄涼,眼尾上挑。
卻唯獨缺了一點成年男子的氣魄。
都說外甥肖舅,宋洲野就像是照著他長的。
小像下面是我寫的書信,厚厚一沓,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
這沓信紙被我熏了香,上等的宣紙帶著隱隱的雪梅暗香。
現在算來,已經有好些時日未見著他了。
信件還停留在幾個月前,上面的內容是:「希望公主看在你我相識的份上,照顧一下宋洲野。」
13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
三年的時間,宋洲野腿疾痊愈,我同他的關系逐漸地緩和,他從桀驁不馴的少年,一朝變成了風神俊朗的青年。
個子也比我高了一個頭,長得也愈發地像那人。
他像是習慣了在大夏的日子,沒有再提過回去。
我們天天膩在一起,我陪他習武練劍,他陪我演練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