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披風很襯你。
「朕的眼光果然沒錯。」
我俯身謝恩。
他走到我面前,將手中的折子遞給我,道:「看看?」
我連忙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惶恐。
他執著我的手,嘆道:
「這是封越今日上的請婚折子。
「他言辭懇切,用情頗深,眼看著就快到月底了,朕連回絕他的理由都沒有。
「沈央,你說,朕該怎麼辦?」
說著,他逼近我,握住我的肩,饒有興味地開口:「不如,你求求朕?」
「怎麼求?」
他勾唇:
「像后宮中的其他女人一樣,討好朕,取悅朕。
「沈央。
「朕的心有多軟,全看卿卿本事。」
說著,他伸出手,猛地解開我身上的披風。
披風落地,他探向我身上宮裝的盤扣。
我往后退了一步,道:「陛下,你說過,這一生都不會寵幸我。」
他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冰冷的聲線里,隱藏著一絲顫抖和不甘。
「朕如今后悔了!不成嗎?
「今日看見你同他相視而笑,朕悔得腸子都青了,方才坐在這里,朕突然想到,你以后還要嫁給他,同床共枕,生兒育女,朕心里就難受得厲害。
「三年前!三年前你就該是朕的女人!」
我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卻是說了句毫不相干的話:
「臣女方才去給貴妃送平安符的時候,聽說她晚些時候要過來給陛下送自己親手燉的湯。
「陛下不會辜負貴妃的心意,對吧?
「就像三年前一樣。」
皇帝握緊身側的拳頭,許久之后,才氣極開口:
「好。
「你好得很。」
22
次日,皇帝的賜婚圣旨便傳遍了皇宮內外。
他特意許下恩典,準我在皇宮待嫁。
還給了我縣主的身份。
這麼一來,我住在宮中的這些年,便順理成章起來。
似乎人人都忘了,我曾是皇帝的宮妃。
封越手握兵權,想巴結他的人太多了。
因此,一夜之間,我的落霞軒便被堆滿了禮物。
封越的聘禮也送來了。
云霧高興極了,將那些東西數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確定什麼一樣, 最后紅著眼眶問我:「真好, 姑娘,這輩子還能看你穿一次嫁衣。」
這確實令人唏噓。
可我明白。
這對我來說, 是再好不過的結局了。
三年冷遇, 足夠讓我看清,我其實并不愿意做后宮的任何一個女人。
貴妃同他情起年少,到如今,還不是消耗殆盡。
他擦著她的眼淚,珍惜她的帕子, 心里或許只是在想, 貴妃的母族何時才能倒臺。
他演得好累。
寧嬪懷著皇嗣,他卻不見得有多麼歡喜這個孩子的到來。
至于別的柔妃、王貴人、徐婕妤……她們自有她們的際遇, 同我無關了。
只因我明白,倘若我同旁人一般愛慕他, 順從他, 他對我, 絕不會有如今這樣的興趣。
23
我出嫁那日, 皇帝來送我。
嫁衣如火, 他看在眼里, 眉目微動,道:「去吧。」
離他遠一些。
再也別回來。
我向他行禮, 他扶起我,他的手握緊我的胳膊,力道很重, 最終只是緩緩松開了。
轉身之際,我聽到他同孫公公的對話。
「陛下的眼光好,這嫁衣當真是好看極了。」
皇帝似乎輕輕笑了下, 慢條斯理道:
「好看嗎?
「別人的。」
我突然想起, 那日貴妃來之前, 皇帝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若再回到三年前, 朕不會許下那一諾。」
24
我嫁給封越的第二年,他帶我南下游玩,回來的路上,我診出了喜脈。
與此同時, 宮里也傳出喜訊。
皇帝的第三個孩子出世了。
寧嬪去年冬天生了個皇子,身子便一直沒調理過來,皇帝不去看她, 連帶著大皇子也不受寵。
最得寵的, 反而是這個才出世的三公主。
聽聞生得粉雕玉琢,肖似其母。
我沒有見過三公主的生母。
聽說那是個民間女子, 一入宮便被獨寵, 占盡了風頭。
而很久以后,我才見到這位風頭無兩的寵妃。
她的眉宇之間有些熟悉。
至于像誰,我也說不清了。
我懷孕五個月的時候,貴妃的母家倒臺, 她被牽連,跟皇帝日漸疏遠,自請入冷宮。
因著此事,皇帝悲傷難抑之下, 拒了百官提議再開選秀的折子。
沒有人會關心。
他的悲傷究竟是不是真的。
朝臣們只會惋惜,暫時不能用自己的女兒妹妹來討好天子。
后來許多年,后宮都沒有再進過新人。
終究是。
孤寡君王寂寞朝堂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