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我們都說,你有勇有謀,事情辦得這般利落干脆,叫人刮目相看。」
我微微愣住。
低垂視線,我說:「到底太冒險了,一個不慎會連累家里與貴妃娘娘,我自愿受罰。」
太夫人開了口:「貴妃娘娘多少風雨都過去了。她要是膽小,便不是嚴氏女。
「倒是你,命中注定該是嚴氏媳。好孩子,下決心快,事情又辦得細密,有這樣長媳,何愁家族不興旺?」
人與人的緣分,肯定就是這樣注定的。
嚴家乃將門,哪怕現在兒子們都斯文,不上戰場,太夫人骨子里的將門主母改不了。
她很欣賞我。
其他人,即使對我有意見,也要看老人家臉色說話。
我公婆與丈夫,也是真心實意贊我這次出手及時。
「京城無人議論你。沒人相信,一個新婦敢做出這種事。」
廢后挪到了偏殿,身體一日日差,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她娘家也倒下了,被彈劾七八樁大罪,抄了家。
她的七皇子,也被皇帝冷落,從此無緣儲君之位。
吳氏母女離開了宛相庇護,又去尋找新的目標。
她與定北侯有了來往。
可到底不是十幾年前了。吳氏老了,她的美人計已經無法施展。
我提前告知了定北侯夫人。
定北侯夫人一口咬定,是吳氏之女宛彤,與定北侯行為不軌,非要納她為妾。
宛彤與李明驍定了親。
李明驍提刀要殺她。
李家再次退親。
不少人委婉地向我說李家閑話。而我,都會告訴她們,當初我家落魄時,李夫人如何照顧、救濟。
從而挽救了李氏口碑。
李夫人特意登門,來建平侯府向我道謝。
「明驍去了邊疆,他不打算再回來。他的妾室皆有身孕,留在府里養胎。」李夫人抹著眼淚,「是他負了你。」
「他的確薄情,可我不怪他。他能有如此成就,值得更好的姑娘。」我說。
李伯母:「沒有比你更好的,是他愚蠢。也是我無能,沒有管好他。」
后來聽說,李明驍的兩房妾室給他添了一兒一女。
他退了兩次親,房內又有了庶出的孩子,往后恐怕娶不到門當戶對的千金。
吳氏母女在京城臭名遠揚。
當年吳氏騙光我家,害得我祖母去世、父親失蹤、外祖慘死、母親發瘋,終于被外人知曉了。
弟弟長到了十五歲,第一件事就是向官府告發吳氏謀殺我父親。
我父親不是出家, 而是早已慘死, 這件事我與弟弟都知道。不過他活該,我們也不可憐他。
如今需要, 才拿出來說。
吳氏被收監。
她在監牢吃了很多苦頭,供出自己手里的樁樁血案,一共有了八條人命。
天下皆驚。
她被判了剮刑。
行刑那天,很多人去看,我沒去。
吳氏死后, 她的生意一哄而散, 她女兒宛彤流落紅粉地,越發往下游走, 成了流鶯, 沒過幾年也死了。
宛相后來也倒了霉, 牽扯到了爭斗中,被流放嶺南。
我再次見到李明驍, 是十年后。我帶著自己的孩子們在路邊買東西,瞧見他被囚車押解回京。
他在邊疆打了幾次敗仗。
他年少成名, 太驕傲自滿, 又因為婚事上郁郁不得志, 他越發偏執, 聽不進任何的話。
他的下屬都恨他。
他自以為兵法通透, 打仗無人能及,一夜丟了五座城池。臨時換將, 奪回三座。
他被押解回京問斬。
我去看望李伯母, 她不到六十歲, 滿頭銀絲。
「他只是太傲氣了。」我說。
我仍是不恨他,看到他倒霉也沒覺得快意,只可憐李伯母早年喪夫、晚年喪子。
「伯母,當年我家那麼難, 我們都熬過來了。如今我弟弟承爵, 也娶親了。日子能過下去的。」我對李伯母說。
我留下了五千兩銀票。
當年她救濟我的, 我終于十倍奉還。
李伯母沒有再說,要是能娶了我才多好。
她知道,哪怕娶了我, 李明驍仍是驕傲自負,他的下場注定了的。
「姐!」
我弟弟沖到嚴家,我正在給小女兒梳頭。
被他嚇一跳。
他又驚又喜:「娘問起你, 問你如今孩子幾歲了。」
我微怔。
「她好了?」
「這幾年一直喝藥,最近半年越來越清醒。我告訴她,你早已出嫁多年,如今是三個孩子的娘, 她竟是能記住了。」弟弟笑著說。
我已經有了三個孩子。
嚴貴妃如今是繼后,她的長子做了太子。
嚴家更上一層樓。
我婆母和太夫人一樣,已經不管事, 嚴家如今是我主持中饋。
這十年, 我終于把《山河萬里》圖繡完了,做了一扇華麗屏風,擺在我臥房。
我整了整衣襟:「我去看看她。」
吩咐小廝,去外院請了嚴瓚;又去族學叫上我兩個兒子, 抱著我的小閨女,回去看我娘了。
這一日,春光特別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