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出面,杜懷謙猛地掙扎起來。
他的嘴被塞住,說不出話來,但我知道,他想讓我走。
我抬眸,喊道:「我就是齊紅羅!」
敵軍將領喜笑顏開,用劍柄拍打杜懷謙的臉頰,威脅我道:「齊將軍退還三座城池,換你這新婚燕爾的夫君,不算虧本!」
我回頭望了望身后的將士,很是為難地看了眼景國公。
我最后猶豫不決地沖榮霄說道:「軍師,你說,給我夫君的棺材,是買松木的,還是柳木的?都挺費錢的,可他好歹也是名門望族,費點錢也無可厚非。」
眾人皆是一驚,連景國公都勸我三思。
敵軍將領也站不住了,抽出佩劍,架在杜懷謙的頸間,試圖讓我動搖。
我命人取來弓箭,搭箭引弓,瞄準了杜懷謙的眉心。
他定定地凝望我,停止了掙扎,眼中無一絲怨恨和懼怕。
雖是文人,倒也有點硬骨頭。
本想看杜懷謙痛哭流涕地掙扎,沒看到,真是無趣。
我懶洋洋地張口:「我對我的這位夫君,膩了,不愛了,你們愛殺不殺。」
「不過,」我將弓拉滿,箭在弦上,即刻就發,「此刻開城門投降,我軍尚能善待爾等。若還敢威脅我,待攻破城門,我親手屠城。」
我眸光一凜,松手放箭。
我這一箭,擦著杜懷謙的耳畔而過,霎時便有鮮血沿著他的臉頰滑落。
我煞有介事地捶胸頓足:「刮的什麼風啊,就差了那麼一點兒!」
身后將士有人驚呼:「齊紅羅,果然心狠手辣......」
10
榮霄在我身側,只有他看清了。
射箭的一刻,我微微偏移了方向,并沒打算要了杜懷謙的命。
這一招足夠唬人,敵軍將領棄劍而逃,匆匆去報消息。
不一會兒,城門大開,顯麗的君王手捧王冠前來投降。
之后的事,便很順風順水了。
直至回營時,看到橫眉冷對的杜懷謙。
榮霄作為軍師,為我出謀劃策道:「他是接了圣旨前往和談的,但我們擅自行軍,兵臨城下,他自然惱火。不過我這表弟好哄,你說話好聽些便是。」
行至軍帳中,榮霄先替我打圓場,盛贊杜懷謙不卑不亢,高風亮節,生死面前無所畏懼。
可杜懷謙不買賬,反過頭來指責榮霄:「景國公要謀宏圖大業,我無話可說。可表哥不該為他們說話,尤其是她!」
他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耳朵,氣呼呼地指著我。
我見他不領榮霄的情,也生了幾分怒氣:「我不就是趁你和談的時候打過來了嗎,只能怪你談得太慢。那一箭沒要了你的命,就怪我箭法不準唄,別對你表哥大呼小叫的。」
榮霄有意勸和,向杜懷謙解釋,領兵攻城是景國公的軍令,而我也不是真的想要他的性命。
我下意識將榮霄拉到身后:「何必說這些,反正杜二公子厭憎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卻不知為何,杜懷謙在我和榮霄之間來回看,視線最后盯在我拉扯榮霄的手上,越發生起氣來。
「齊紅羅!」他一把攥住我的腕子,迫使我放開榮霄。
也不知這個讀書的文人,哪來這麼大的手勁,一把就將我拽到了他的身前。
「你說膩了是什麼意思?」
我一頭霧水,聽杜懷謙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在城門前,說對我膩了、不愛了,是什麼意思?」
我甩開他的手,用勁大了些,杜懷謙一個踉蹌,栽倒在書桌旁。
我理直氣壯地說道:「意思是,在你爹去請旨賜婚之前,我就已經看不上你了。」
我拉著榮霄離開,鵝毛大雪席卷,隱約聽到桌椅被推翻的響動。
以及男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榮霄無奈地拉住我:「他是你的夫君,圣旨賜婚,你一輩子都賴不掉。」
他想勸我去哄哄杜懷謙,可我做不到。
大雪之中,我為榮霄披上裘氅:「我和他心里都很清楚。他為周全杜氏門楣,我為不負皇恩。本就是被權勢綁在一處,他不該向我索要更多。」
我拂去榮霄眉梢眼角的霜雪:「軍師,我給不了你名分,至少該給你全心全意的愛。」
金銀別院那一晚,我本已動情,可榮霄卻用大氅裹住了我。
將我小心翼翼抱在榻上,哄我入睡。
是他勸我:「建功立業的大好年華,別被我們牽絆住了。」
他沒碰我,守著我,聽了一夜的秋雨。
我走到今日,離不開他的默默守護。
所以我想既要又要一回。
11
回京之后,圣上看完奏報,自然責怪我們擅自出兵。
可一來景國公言說利害,說動了圣上,二來杜懷謙居然也為我們求情,將罪責全攬在他的身上,圣上便也沒再追究。
杜懷謙說的確怪他和談太慢時,我沒忍住,差點就笑出了聲。
下朝后,他在宮道上追上我,輕聲問道:「終于舍得為我笑了?」
說到底,杜懷謙從頭到尾也沒做錯什麼,我便不再那般針鋒相對,說道:「我以為你會狠狠參我一本呢。」
已是春來和煦時節,杜懷謙垂著頭,始終盯著自己的影子:「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揣度我看向了他,他更是泫然欲泣:「求你不要休棄我。
」
我的心軟成一片,又覺得無奈,又覺得造化弄人。
「你知道的,我若休棄你,那便是違背皇命,可該是滿門抄斬的大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