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是她二兒子的妻,但我更是身居要職、比她二兒子高出好幾階的大臣。
當今圣上一心一意要開疆拓土,向來看重武將,故而像我這樣接連硬仗打出來的人,是正兒八經的權貴。
見我寸步不讓,再看杜懷謙如此謙卑,蔣氏終是泄了火氣,靜靜坐在一旁。
杜懷謙走到蔣氏面前,難得為我說話:「母親若要登門,該早下拜帖。將軍心寬不計較,我們卻不該失了禮數。」
自打我和他初雪天交心談話之后,他對我是真和氣了不少。
蔣氏面露尷尬,只得應聲。
我提及府Ŧṻ⁴門外跪著的幾個厲害婆子,杜懷謙也考慮周全:「她們頂撞福年姑娘在先,自該領罰后遣回江東。」
我出征在即,那幾日,由著杜懷謙照料他母親,我連早晚的問安都沒去過。
我如此權勢,還要委屈巴巴地蒙受公婆欺辱、小姑子刁難,那就實在有些荒謬了。
臨行前夕,我去辭別,倒是不小心聽到他們母子談心。
杜懷謙似是看開了,主動勸慰他娘:「原本這婚事就是我爹一力促成的,是我們杜家要將她這朝廷新貴收入囊中,原是我們耍手段坑了她。」
蔣氏提起暉玉縣主,說她雖然臨近婚期,卻還在逢人打聽杜懷謙。
「謙兒,想來暉玉當真愿為你做妾。她與你心意相通,總是更知冷知熱的。」
卻見杜懷謙神色決然:「我早說明白了,我與暉玉,有緣無分,既然要各自成家,也不該再牽掛什麼,否則我納她做妾,便是置兩家的名聲于不顧,更是欺辱齊將軍。」
「事情已成定局,娘,你若疼我,盼我以后過得好,便少生事端,切莫再拂齊紅羅的面子了。
她在外打仗,何其艱險,我們萬萬不可再給她添亂。」
杜懷謙這話,說得好生賢惠,不愧是世家公子。我忍俊不禁,悄悄退了出去。
晚膳時分,我請他們母子一同用餐,算作辭別。
杜懷謙面露驚詫,輕聲嘟囔道:「這還是我們成婚以來,你第一次請我上桌吃飯。」
蔣氏的臉色又黑了黑,卻不敢說什麼,只低頭悶悶用膳。
我給福年夾菜,笑道:「婆母難得登門,總該要周全禮數。」
母子倆的面色都鮮亮了不少,福年卻很憂慮:「明日出征,你當真不能帶著我嗎?」
我舍不得她再陪我過刀光劍影的日子,便抱住她的手,柔聲說道:「你在這兒,我的心便是安定的。我知道我還有個家,家里還有人等著我。」
福年明白我的心意,乖乖地點了點頭。
杜懷謙別別扭扭地接話:「這里的人都等著你回來。」
我看了眼杜懷謙:「杜大人未必能安穩待在家里等我。事關行軍大事,我不好多說,想來過幾日,圣上便會有旨意。」
此番出兵,是為平東北邊境上的戰亂。
顯麗夜郎小國,屢次滋擾,圣上有意派遣使臣前往和談招攬。
談此事時,我也在御書房中。圣上便笑言,說該讓杜懷謙做些實績了,不然配不上我這有功之臣。
因此八成會派他前往和談。
9
此次平亂,我為副將,坐鎮的元帥是景國公。
自打我打出名堂后,榮霄自請離開鎮北王軍,一心一意為我出謀劃策,時刻守在我的身邊。
自打金銀別院那一夜后,我與他相處時,氣氛都很微妙。
我每每看到他頸間的刀疤,都會想到那條疤的走向。
會想起他滾燙的胸膛,想起他微微打戰的側腰......
「看地圖,別看我。」
軍帳之中,榮霄打斷我的遐想。
他實在站得離我太近,像是故意要我看見一般,時刻將那道疤露在我的眼前。
我狠狠拍了拍額頭,向顯麗的都城指了指:「平亂而已,我帶兵足矣,可臨行前景國公卻突然請旨要坐鎮三軍。
「這位景國公是什麼人?那可是兩朝老臣,所到之處,沒有和談,只有打服,我才不信他會乖乖在邊境線走一圈就回。」
榮霄贊賞地看著我:「現在打仗不只會動手,還會動腦子看人心了。」
我靠近他,咬緊后槽牙,將他的衣領往上拽了拽,遮住那道刀疤:「都是軍師教得好。」
他會意一笑,卷起地圖,帶著我去見了景國公。
果不其然,景國公也劍指顯麗:「我們都打過昀江了,不如趁勢一舉拿下。小小顯麗,老夫舉兵而去,待回來了,熱的酒都還是溫的。」
榮霄贊同道:「顯麗彈丸小國,多是小人,不值和談。倒不如攻占之,以免來日如蠅蟲一般擾人清靜。」
景國公看向我,花白眉毛一挑:「圣上今早傳來旨意,說已派遣使臣前往和談。聽聞前去的杜懷謙,是你的夫君?」
我抱拳行禮道:「國事在前,但憑國公吩咐。」
景國公贊賞地看我一眼:「怪道你能走到今日。」
老國公殺上頭了,自然要我們揮兵進攻,直搗黃龍。
兵臨城下時,顯麗敵軍在城墻上推出來一個人。
緋色官服,頎長消瘦,被綁縛手腳,卻始終不肯屈膝彎腰。
敵軍將領叫囂道:「齊紅羅,齊將軍,可在陣前?」
我在將士們的注目中,打馬行至軍隊的最前方。
榮霄不放心,始終跟隨在我身側,將長刀護在我的身前,怕有暗箭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