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被綁為人質,敵軍要三座城池。
我猶豫不決:「棺材買松木的,還是柳木的?」
自甘做妾的暉玉縣主拿孩子逼我,說要一尸兩命,為夫君陪葬。
我抱緊軍師,「要命了,三副棺材,這得浪費多少銀子啊?」
1
和杜懷謙喝交杯酒的時候,我很忐忑。
眼前男子,清俊剛直。
若非一身紅衣,看著就和慷慨赴死似的。
僵持半天,我試探著問他:「你不會下毒了吧?」
原本就鎖著怒氣的長眉,更是皺在一處:「陸紅羅,你是孤身一人,但我還有爹娘宗族要顧慮。」
下毒毒死我,他得被滿門抄斬,所以他不會這麼做。
我輕咳一聲:「圣上賜了我皇姓,杜二公子得喚我『齊紅羅』。」
謙謙君子,越發咬牙切齒:「這重要嗎?」
我乖巧點頭,自顧自飲下交杯酒:「不遵皇命,你也得被滿門抄斬。」
他一把就攥緊了我的腕子。
頎長的身影壓迫而來,將我籠罩在陰影之中:
「皇命?齊將軍仗著皇命,逼我娶你,如今可心滿意足了?」
滿意,怎麼不滿意。
我與杜懷謙成婚,京中貴女都很羨慕。
「齊小將軍,吾輩楷模。」
「強扭的瓜,不得甜死?」
今日大婚,我的紅蓋頭,都是被閨中密友掀開的:
「快讓老娘瞧瞧,你齊紅羅的嘴角,是不是都翹到天上去了?」
放三年前,我初入京時,哪敢強扭江東杜氏的嫡次子這個小甜瓜?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秋雨,憑窗而立的,是一杯接一杯苦酒入喉的杜懷謙。
我坐在榻邊,樂看他失態:「杜二公子滴酒不沾,如今倒是海量。」
他不愿多瞥我一眼,睫羽下,緋紅已漫過臉頰。
好生俊俏。
一直到他醉得站不穩,才向我走來。
我們并肩而坐,聽夜雨打落梧桐葉。
他到最后,也沒碰我。
倒頭睡去,留一句冰涼至極的話:
「即便大醉,我也無法將你認成她......」
原來,是想趁醉意,將我認成他的心上人,好糊里糊涂地行周公之禮。
這世上,最難受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想周全一切,可能力不夠,只能顧住一頭。
我暗嘆一聲,將他扛起,扔去了書房。
我俯身,見他愁眉深鎖,便附他耳畔說道:
「不必為難。夜間作陪,我另有人選。」
我在書房寫了張字條,朝西南方軍營,放了只信鴿:
【速來下棋,二缺一,金銀別院見。】
2
暉玉縣主上門的日子,比我想象得早。
若非我橫插一腳,如今做杜懷謙正妻的,就該是她了。
他倆同在一郡,青梅竹馬。
她畫畫,他題詞,門當戶對都是其次,難得的,是心意相通。
而我就不一樣了。
初見杜懷謙,他是高門貴子,我是排頭小兵。
他來營中看望他表哥,等待的間隙,幫幾個將士寫家書。
我見他的字好看,便站在他身后,看了好一會兒。
待人群散盡,他轉頭與我四目相對——
字如其人,人卻比字還要好看些。
他柔聲問我:「需要我幫你也寫一封家書嗎?」
我搶了他手中的筆,潑墨寫下我的名字:「我讀兵法,自然認字。只是我父母早逝,不必寫家書。」
我指著我的名字,笑著問他:「我叫陸紅羅,你叫什麼?」
許是沒見過我這般粗獷的姑娘,他微微一怔,而后問我要回了毛筆。
他在我的名字旁邊,寫下他的名字:【杜懷謙。】
我將那張紙捧起來,興致盎然地念了好幾遍。
一直到軍師榮霄悄無聲息站在軍帳前:「懷謙,過來。」
我霎時頭皮發麻:原來杜懷謙要看望的表哥,是我們閻羅王一樣的軍師啊!
我打小誰都不怕。
村里人說我命不好,克死爹娘,我都敢提起板凳,去揍比我壯兩圈的大牛哥。
我的嘴角被他扇爛了,我也不在乎,板凳打散架了,就上嘴咬。
我身上沾的血,必須也有他的份。
后來我祖父祖母亡故,我便跟著鎮子里的鐵匠廝混。
今日給他烙個餅,明日給他蒸個饃,時日長了,他便開始教我打鐵了。
學打刀劍的那幾年,是我身上傷疤最多的日子。
也是我夠拼命,造的武器聞名遐邇,才引來了榮霄。
他來時,羽扇玉冠,眼神淡漠。
一道暗紅色的刀疤,從右耳蜿蜒至鎖骨。
不知這道疤的盡頭,停在了哪里。
他看中了我打ŧů⁹的一柄刀,什麼話也沒說,照著自己的手臂,劃出血珠如注。
「陵勁淬礪,」他抬眸看我,眉眼如梟,「是把好刀。」
我抱來一塊鐵,示意他朝這個比畫,「削鐵無聲才是好刀,兵爺以后可別拿自己試了。」
他露出寒意逼人的笑,將長刀搭在我的肩上:「試刀,當以人頭。」
3
我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一把拉過我的手。
冰冷的指尖,摩挲著我手中厚重的繭子。
他饒有興致地問我:「你敢殺人嗎?」
我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給錢嗎?」
他興致愈盛,回我道:「多殺多得。」
那是個與我大婚時,相似的秋雨夜。
我跟在他身后,進了鎮北王軍。
之后我才知曉,鎮北王軍名動天下,而他就是這支軍隊的四大軍師之一:榮霄。
兩年前,戰場上,他為主帥打掩護,沒能逃脫,被敵人擄去。
人人都說他死定了,他卻在七個月后,提著敵軍將領的首級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