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扯他的袖子:「師父,但我是你的徒弟,遭這個罪也算是我的報應,你又何必生氣?」
師父揉揉我的頭,笑得祥和:「姣姣不一樣,姣姣有后臺,自私點也沒關系。」
我愣了半晌,忽地想起來:「但是師父,不是你非要拉著我跟你一起被抓的嗎?」
師父便又告訴我,西天取經,論功行賞,一切都自有因果。我本來便來得晚,若不吃點苦頭立些功勞,到時候許是修成不了正果。
禿子,你怎麼還合理坑人……
可師父啊,我是異世界的孤魂,在這個世界,是種不下果的。
因緣際會,不過鏡花水月。
11
那妖怪是涇河龍王的小兒子小鼉龍,自涇河龍王因施錯雨被魏征所斬殺后,小鼉龍便去了西海龍王那處。
西海龍王對這個侄兒卻很微妙。
涇河龍王的死,本就是觀音菩薩的手筆。
于是,他像個燙手山芋,在哪里都顯得多余又惹人厭。
后來,他便成了黑水河里那個欺男霸女的惡妖。
菩薩,這可也是你的因果?
12
畢竟是西南龍王的親戚,大師兄沒下死手,將小鼉龍打得沒有反抗能力后便來尋我們。
聽到大師兄的聲音,我和師父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正準備出去與師兄會合,房屋外卻忽然升起一層水幕。
我和師父一頭霧水地回頭看向公主,還沒說話便見她驀然直直跪下磕頭:「求圣僧收我為徒,我愿舍棄俗世身份跟隨圣僧前往西天取經。」
我:「啊?」
師父:「啊?」
她復又重重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求圣僧成全。」
師父瞥了眼外面在水幕外卻看不到我們的大師兄,試探道:「不如我們先出去,待我與我的大徒弟商量下再說?」
我哭死,師父你還知道先讓她放我們出去再說。
你長大了啊。
了不起。
公主卻搖搖頭:「求圣僧成全。」
「你們既已經收了一位女弟子,多我一個又何妨?」
師父急得擺手:「姣姣是觀音所授,這怎可一概而論?」
那公主卻只磕頭不回話。
看來是不同意便不放我們走了。
救她。
困我們。
人心,如此難測。
師父悄聲道:「姣姣你能不能把這個打破了?」
我震驚地看著師父:「你怎麼對我還有這麼高的期望?」
「你還不如指望我和大師兄能心靈感應。」
師父哽了哽。
我的身后是水幕。
大師兄在水幕外皺眉尋我們,與我其實只一幕之隔。
似乎因找不到,他眉頭越皺越深,眼神也愈加銳利,他金箍棒橫在小鼉龍喉間,寒聲道:「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殺你?」
「西海龍王這點面子,在我面前還不太夠看。」
小鼉龍唇邊溢血,眉宇間盡是嘲諷:「我說了,唐僧和你師妹就在此處。」
「如果你找不到,那便是另有其他人將他們藏起來了。」
可師兄再問他「其他人」是誰,他卻如何威逼都不肯說。
公主冷眼看著,不為所動。
她恨得干凈利落,一絲多余的表情都不屑為他流露。
即便此刻他被以命相挾。
13
即便師兄在水下捏著避水訣,感知沒有那般敏銳,但也不過一盞茶的工夫便發現了水幕。
只是這水幕精巧,需得找出水幕中的機關處。
師兄將手掌放在水幕上寸寸試探感應。
我也將手掌順著他的手掌摹了上去。
來吧,師兄,心電感應!
大師兄的手掌很大,大到手掌輪廓能將我整個覆住。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而細長,粗糲的指尖掠過我肌膚的觸感還隱約刻在我心間。
我順著他的手掌輪廓一點一點跟著他挪動。
忽地,水幕化成水流傾瀉而去。
我的手驀然印在他手掌上,十指相疊。
師兄的眼神輕輕淺淺地落在我身上。
呼吸都不過咫尺指尖。
哈哈。
怎麼還挺尷尬的。
我眨巴眼,想若無其事地抽回手,師兄卻忽地與我十指相纏。
他下顎鋒銳無匹,眉眼卻兀自柔和,零碎幾縷黑發掠過他的眼,現出耀如繁星般的眸光來。
我心不爭氣地開始狂跳。
愣神間,我正要開口,大師兄卻已經松開我的手。
他面色如常,好似方才不過是我恍然間的錯覺。
他又摸摸我的頭,看著地上跪著的公主挑眉:「這什麼情況?」
大師兄金箍棒還握在手中,周身散發著細小的殺意:「便是你將師父和師妹藏起來的?」
他對其他人并無太多耐心,此刻聽到師父回了個是,立馬便提棒要打殺了公主,嚇得師父連忙攔在他面前,為他解釋事情經過。
師兄蹙著眉聽完后:
「那更該殺!」
那小鼉龍倒是真動了情,明知公主對他的態度,他竟也要死死護在公主面前。
師兄冷笑一聲:「那便兩個一起殺了。」
還好河伯與西海龍王都及時趕到,兩人好話說盡,師兄才冷著臉收了手。
西海龍王將小鼉龍帶回了西海。
那些填埋在黑水河的生靈,又要去哪里才能安息呢?
河伯重新坐鎮黑水河,黑水河很快恢復了清明。
渡河之時,公主來相送,她褪去浮華,素凈而和雅,卻美得更加動人心魄。
她一雙眼欲語淚先流,一雙素手微微拂動,兩旁的河水便朝兩旁涌去,現出一條道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