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要我立刻去死的人就是你吧,臨了了還不忘記裝好人。」
我還沒說話,小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她哭道:「小主您別再冤枉皇后娘娘了。前些日子您突發不適,是皇后娘娘相助,奴婢才能請到章院使為您保胎,不然孩子早就沒了……」
鶯答應聞言顫了顫眼睫,扭過了頭,到底再沒說話。
皇帝沖著我,語氣有些不滿:「太后的意思也是全部處死,你干嘛非要留著這個賤種?眾人皆知她母親是這般貨色,將來誰愿意養她?」
「我愿意啊。」
我拈起一塊綠豆糕,笑得坦然,「正好我不想生孩子,我樂意無痛當媽。」
皇帝動了動嘴,最終扔下一句「隨你」,拉著美人走了。
我本以為鶯答應鬧鬧叛逆,不配合太醫診治。
但沒想到她很配合。
每天大口大口地吃飯,把苦藥喝得一滴不剩。
我給她送去的《孫子兵法》和《資治通鑒》她都會逐字逐句地看,不懂的地方還會向人請教。
每月我會叫樂師去她宮里演奏,讓戲班子去表演,她都看得樂呵樂呵。
她似乎真的在好好孕育這個孩子。
立夏那天,小英煮了一鍋茶葉蛋。
我輕松干掉兩顆,正準備剝第三顆的時候,小穗氣喘吁吁地奔進宮里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鶯答應生了個小公主!」
我當即給她想好了小名,就叫三蛋。
產房內浮動著血腥氣。
宮人都散去后,殿內一瞬冷清了下來。
我問小穗,皇帝來過沒。
小穗同情地看了鶯答應一眼,搖搖頭。
鶯答應整個人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疲憊虛弱,這時反倒笑了:「在他眼里我早就死了,他還會來看我?更何況她是個女娃,女娃算個屁呢。
」
我小心地抱著三蛋,戳了戳她的小臉。
她瞇著眼睛盯著我,似乎正在認識我。
我看著三蛋的眼睛道:「我會把她教出個名堂的。」
鶯答應久久沒有說話。
鴉青色的圍帳下,她沉重地躺在那兒,思緒不知墜入了何夕。
我不打算打擾她,把三蛋放在她身邊,盡可能讓她再多陪陪生母。
轉身走出兩步,鶯答應在身后發出嘶啞的一聲:「把她帶走。」
我回過頭,她緩緩背過身,像是不愿再多看孩子一眼。
又像是不敢再多看孩子一眼。
我重新抱起三蛋,緩步走出那座殿宇。
她再沒轉過身,也沒說一句話。
傍晚,我晃著搖搖床,剛把三蛋哄睡著。
宮人前來稟報,說鶯答應歿了。
是自縊。
我回想起和她的最后一面。
在她生命的最后,她沒肯跟我道歉,也疲于再度感傷自己殘破的一生。
她最后只說了一句話。
「把她帶走。」
8
后來很長一段時日,后宮風平浪靜。
大抵是因為見識過皇帝的無情,大家都懶得爭寵。
我向良妃提議把社團搞起來,于是大家集思廣益,舉辦了萌寵社、瑜伽社、冰嬉社、塔羅牌社還有狼人殺社等等。
白天每個社團輪流舉辦活動,傍晚大家一起聚餐,吃完飯上桌打麻將,打到天黑,一邊看星星一邊玩真心話大冒險。
每天最煩的時候就是敬事房太監來的時候。
被翻牌的嬪妃就跟那個上刑場一樣,恨不得當場來姨媽。
也不能怪她們。
要怪就怪皇帝不咋行。
偶爾她們實在是不想去,就來跟我撒嬌。
我就派人去跟皇帝說:「今晚她給我侍寢,你別想了。
」
皇帝無話可說。
三蛋是吃各個娘娘的百家飯長大的。
每天飯點前,各宮會把小廚房的菜單送過來,三蛋想吃哪道菜,就跑去哪個宮里吃,吃完抱著娘娘睡。
這孩子打小就聰明。
她三歲能背《氓》,五歲能背《木蘭辭》,七歲能在蟠龍殿的墻上默寫《三吏》和《三別》。
皇帝給她哥哥弟弟們安排的六藝課,我讓她站在第一個聽。
摔跤、劍術、暗器、蠱毒我強制她最少選一個學。
被師父無數次打趴下之后,她崩潰大哭:「別人的娘親只教女兒學琴棋書畫,天下哪有您這樣的娘!」
我自顧自喝茶吃西瓜,一句都不多說。
后來比她高兩個頭的大皇子扯她辮子,她反手就是一個過肩摔。
當晚,她高調回宮:「母后,把課全給我報上。」
十三歲時,她的戰斗力已經拉滿。
姐姐妹妹奉她為首,哥哥弟弟打不過她只敢在背后蛐蛐。
敵國來挑釁,派最壯的勇士把我朝的士兵當螞蟻踩在腳底下。
皇帝無語掩面。
三蛋主動請纓,沒等那勇士嘲諷完,一發暴雨梨花針把對方射成了篩子。
把皇帝爽得差點拍碎了桌案。
回去之后又是追加封號又是賞賜奇珍異寶的。
三蛋蹲在那堆珍寶里頭挑挑揀揀。
我問她開不開心。
她皺著鼻子:「這些東西外祖父從來都是讓我砸著玩的,我真沒一個看得上眼的。我拿去捐了吧,直接發到難民手里,別讓官員給貪了。」
我便直接派人馬護送她去賑災。
次數多了,民間開始傳頌歌謠,贊美和碩公主的仁德善良、英勇無畏。
三蛋的風頭甚至蓋過了所有皇子。
及笄禮一過,各國的王或皇子紛紛前來求娶,聘禮一個比一個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