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聲和他道歉:「對不起。」
他的語氣很兇:「快點睡覺,我就在這陪著你。」
37
一夜好眠。
被陽光覆上眼皮的時候,我以為昨晚的一切也只是夢境中的一刻。
但回想種種情形,臉就開始燙了起來。
我捂著眼睛,平復了好一會兒才坐起來,視線在剎那被攫取住。
床邊的地上臥著一只墨黑的龜。
我瞬間意識到昨晚的不是夢。
愿望是真的,擁抱是真的,話語也是真的。
我好像一下進入了蒸籠,清晨陽光的熱度也足以把我蒸熟。
「龜爺?」
我叫他,他卻不應我。
我愣了一下,慌忙赤腳下地,俯下身:「龜爺,進寶。」
叫不醒。
這時候腦子里很混亂,害怕、擔心,種種負面情緒一起涌上心頭。
我的手止不住地哆嗦,撥通了文照的電話,卻在出聲的那一刻,所有的理智冷靜分崩離析。
「經理,龜爺變回原形了,我叫不醒他,他不醒怎麼辦?」
文照那邊是拖鞋落地的聲音:「他怎麼會在你那?」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
文照問:「你向他許了愿?」
「是。」
「哦......」頓時,他好像變得漫不經心,「沒事,我還有其他聽話的弟弟,你要是喜歡,我介紹一個新的給你。」
「文照!」
我向他發火,他卻笑了:「把他放進水池里,等他恢復就行,不會有事。」
我怔了怔,想起來他之前和我說的話,修為倒退可能會變回原形,短期內如一般動物無異,不能吐人言,不能化人形。
我大松了一口氣,全身如被卸了力,一下癱坐在地上:「對不起經理,剛剛是我太慌了。」
文照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理解,關心則亂。
」
38
文照說,龜爺化為原形,不會再對我產生什麼威脅,讓我隨便喂龜爺幾口吃的,他就不把他帶回去了。
我把龜爺放進水箱里,到了晚上他就睜開了眼睛,照舊清澈,只是有些病懨懨的。
給他肉他也沒興趣吃,只是趴著,沒有規律地亂動四肢。
「你不吃怎麼恢復啊?」
他這才勉強咬了一小口,無精打采地叫喚。
我盤坐在水箱前,手指伸進水里摸著他的腦袋:「對不起啊,龜爺。」
他后退,然后抱住了我的手指頭。
文照來了一趟,往水里放了幾株草,一個星期后,龜爺就可以開口說話。
我的笑還沒有完全露出來,就聽到文照說:「還不錯,我還以為起碼得等一個月。」
龜爺哼了一聲。
文照說:「既然能說話了,網課照舊,每天還是一篇課文,晚上視頻檢查。」
龜爺就白天上網課,晚上看著平板念書,念得我想敲木魚。
不用聽助眠主播,直接讓他在床頭上背會兒書,我就能很快睡著。
他一般在我睡著之后就會下床,在我床邊墊子上睡覺,但是在這一天,我睜開眼,入目的是一張俊俏的臉。
鴉黑的睫毛顫了顫,他翻了個身,把我身上的空調毯一下卷走。
我的視線不受控制地游移了一下,然后給他蓋得更加嚴實。
39
他的發情期終于過去了,每天忙著上網沖浪下廚房,中午再給我送頓飯。
順便滿足同事的八卦欲,他們欽佩的語調對我說:
「他還是經理的弟弟?沒看出來你這麼厲害啊小陳。」
「是誤會。」
他們睿智的眼神告訴我,他們不相信。
經理不解釋,龜爺不在乎,我逐漸放棄掙扎。
在同事又一次揶揄我的時候:「你對象來了。」
我:「我先過去找他。」
10 月 24 是我的生日,我帶著龜爺回了爺爺的院子,柿子黃橙橙地掛滿了枝頭。
我和龜爺摘了一麻袋,看著他曾經待過的水缸,我沒忍住問:「爺爺是怎麼救的你?」
龜爺的臉一下變得很紅,和橙黃的柿子相得益彰。
「就是,救了我啊,有什麼好問的。」
「爺爺說,你是卡石頭縫里被他挖出來的。」
他一下否認:「胡說!我是吃到了咬他鉤的魚......」
「哦......」
他沉默了。
我問他:「這也算救?」
「沒吃準,鉤也掛我嘴上了。」
40
好疼。
我掰著他的臉,觀察了下他的嘴,已經沒有任何傷疤,但他的臉很軟,適合被捏。
他往后縮了縮:「你爺爺把我解下來,我欠你爺爺三個愿望,現在都用完了。」
「嗯。」
他的眼神瞟了瞟:「但是,我當時暈死過去,很危險,是你救了我,所以......」
「可是你哥說......」
「就是你救了我。」
我心下明白了他的意圖,禁不住笑著看他。
他的眼神更加飄忽不定。
「我現在欠你三個愿望。」
他說:「青春永駐啊,延年益壽啊,找到對象啊什麼的,我多修煉修煉,也可以幫你試試。」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一直這樣和你在一起?」
他別開頭:「你要是想許這個愿,那你許唄。」
我想到了釣魚拋竿的動作,他現在已經把魚鉤送到我嘴邊,就等我咬上去了。
只是忽然感覺,那個脆弱時期的龜爺,比現在坦誠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