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人的學習是怎麼能比我修煉還難的?
「為什麼你們的祖先喜歡寫那麼多看不懂的話,還讓人背?
「一天背一篇,一篇比一篇長,我不活了。」
33
文照讓龜爺上網課,背課文,前一個半月學習強度密集,龜爺晚上倒頭就睡。
現在寬松了些,他能拿到手機,晚上可以絮絮叨叨跟我抱怨。
我在家里開著免提,他的聲音能充斥整個房間,之前空蕩的心情就被填滿了。
「啊——易易,我想回家,我好想你。」我和他開視頻,他開口第一句,就是強忍委屈,「想你了。」
我覺得,他可能是想我的奶茶蛋糕河底撈了。
我安慰他:「再堅持堅持,到了九月我立刻接你回來。」
他低下了頭,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手里捏著干掉的草編螞蚱,委屈巴巴地說:「我真的想你了。」
「不舒服嗎?」
他搖了搖頭,精氣神都沒有了。
我去和文照打商量,這次卻不順利。
「不行,接受人類知識本是入世前做的準備,他已經遲了,不能再對他心慈手軟,況且,給他安排事做,正好讓他淡欲。」
文照看著我:「你不用心疼他,過了這段時期,他就恢復正常了。」
但這沒有安慰到我,我退了一步:「那你讓我見他一次吧,就一次,不會出問題。」
文照看著我嘆了口氣,下班直接帶我去了他家。
我在路上買了奶茶蛋糕燒烤,一路上心怦怦直跳。
文照剛打開門,他的身側猛地竄出來個人影,一下把我整個人抱住。
他在我耳側控訴:「你還知道來看我,沒良心。」
我舉了舉被占滿的兩只手:「是驚喜,意不意外?」
「開心。」他將重量壓在我身上,聲音里透著安心,「好開心。
」
34
見到龜爺,我遠比我想象中更開心。
見他本來是為了安慰他,結果好像也撫慰了我,讓我能早早入睡。
夜里多夢,夢到和很多過去的事,人和事都在夢里進行了美化。
爸媽,爺爺,龜爺和我,一起生活在老家的房子里。
爺爺下地干活,爸媽去鎮上打工,龜爺有的時候變成人的樣子和我一起摘柿子,有的時候就變成大烏龜,在石頭上曬太陽。
夢境多變,不一會兒就不一樣了,爸媽消失在晨霧里,爺爺也松開了我的手,越走越遠。
我追不著,反倒是摔了一腳,牙齒咬到了舌頭,一下就疼出了眼淚。
夢里的我很小,十一二歲,龜爺卻是十八九的模樣,我拉著他讓他帶我去找爺爺。
他蹲下來對我說:「易易,我也要走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手心空了,眼前的人也不見了。
我找不到,腳一踏就邁進深淵。
我被失重感嚇醒,猛地坐起來。
環顧一看,四周黑暗,安靜,只有我的小夜燈發著一點光。
好久沒有做這種夢了。
手機顯示是凌晨三點。
我給龜爺打電話,響了一會兒就被接通。
龜爺迷迷糊糊的聲音傳過來:「干嘛?」
聽到他的聲音,我有了實感,松了一口氣,可落寞的感覺宛如海水漲潮,漲了上來,漫了出來。
我打開了免提:「龜爺,我也想你了。」
35
對面是龜爺爬起來的聲音,他小心地問我:「易易,你怎麼了?」
我抿著嘴,眼淚在往外冒,好長時間我都不敢說話,害怕一說話就露了餡。
「我......」我慢慢地說,「我想你了。」
我一點也不喜歡一個人,我想有人拉著我、陪著我、等著我。
偏偏事與愿違,現在我只有我自己了。
「你想見我嗎?」
「想,我想見你。」
房間是暗的,但我還是有種狼狽感,我縮起腿抵在胸前,把臉埋在了臂彎里,為了平復情緒而不斷深呼吸。
「那我來了。」
這道聲音很近,近到不像是手機里發出來的,近到就像龜爺在我身邊。
「我來見你了。」
我抬起頭,眼前凌亂的頭發被人捋開,他抵上我的額頭:「你的愿望被我聽到了。」
我愣愣的,只知道發呆,在一瞬間里,委屈的閥門忽地被打開,傾訴的欲望止不住。
「誰說這是我的愿望了,誰會許這麼隨便的愿望?」
現在啰嗦的人變成了我,他抱著我,一言不發地聽我發牢騷,直到我說夠了。
我說:「別丟下我。」
他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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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緒平復之后,我后知后覺感到尷尬,推開他不是,繼續窩著也不像話。
龜爺悶悶的聲音想起來:「你好點了嗎?」
我點了點頭,想要退出來,可是被他按得更緊。
他蹭了蹭我的頭發,向下移,蹭上我的臉頰:「可是我好難受。」
這一刻,仿若福至心靈,他還處在發情期這一想法宛如天雷下降一樣劈進我的腦海里。
他說:「我不能再抱你了。」
這麼說著,他卻不松開手,臉埋在我的肩窩里不肯動。
我的聲音帶著用嗓過度的沙啞:「龜爺......」
「你別說話。」
我一動也不敢動,燥熱的程度遠超他化形那一天。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松開了我的身體,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好,天旋地轉的感覺才后知后覺地出現,隨后就是陷入完全的黑暗。
他把我蒙在空調毯里,緊緊牽著我的一只手。
我掀開了毯子的一點縫,他坐在地上,趴在我的床邊,把臉埋進床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