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連續加了一周的班。
回家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委屈巴巴的一聲「王八蛋」。
我以為是錯覺,結果下一聲更加清晰:
「王八蛋,還知道回來?」
1
爺爺去世,公司加班。
一連串的事情讓我一個月都沒能睡好覺。
在公司的事情終于告一段落之后,我終于能回一趟家。
剛打開門,在玄關換鞋,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委屈巴巴的聲音:「王八蛋。」
瞬間,后背一身冷汗。
明亮的客廳里,只有一瓶富貴竹能勉強算作活物,那麼這道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
安靜了好久,我的手慢慢從門把手上拿下來。
應該是錯覺。
我松了一口氣,換好了鞋,結果,一道更清晰的聲音出現了:
「王八蛋,還知道回來?」
聲音并不難聽,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悅耳,但寒氣瞬間從我的腳底躥到頭頂。
我來不及拿包,打開門就往外跑,那道聲音開始大喊起來:
「沒禮貌,你爺爺從來沒餓過我,這就是你對長輩的態度?」
聽到爺爺,我頓了頓,回過頭去看,聽到類似于爪子摩擦玻璃的那種細細的聲音。
我壯著膽子,喊了一聲:「爺爺?」
那道聲音又出現了:「對,按輩分你是該叫我爺爺。」
室內靜默了好一會,那道聲音忽然拔高:「你聽到我在說話?」
我奪門而出,完蛋,給爺爺送完殯,是招惹上什麼不干凈的東西帶回家了嗎?
2
有家不敢回。
我又回了公司,窩了一晚上。
第二天就頂著黑眼圈去寺廟找了高僧,結果高僧說我印堂發亮,近來會結善緣。
我說我家里有不干凈的東西,高僧微笑地鼓勵我去面對它。
我被他的淡然所感染,忽然覺得一切恐懼都是塵埃。
世界上還有什麼比窮更可怕的嗎?
這套房子可是我唯一的財產。
這麼一想就什麼都不害怕了。
我鼓足勇氣,打開門。
很安靜。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繼續往里走,又聽到那種劃拉玻璃的聲音。
伴隨而來的是長長的一聲:「餓啊——」
這一聲一下把我嚇哭了,腿一軟,直接跪到地毯上。
「求求了,你先別哭,給我整點吃的好不好?」
「我不好吃。」
「我不吃你,我吃肉。」
「我的肉不好吃。」
「我都說了我不吃你,我老人家不騙人。」
我抽了抽鼻子,感覺自己有了點力氣:「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你爺爺的好朋友。」
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扶著墻,探頭往客廳里看,顫抖著聲音問它:「你,你在哪?」
隨后是敲擊玻璃的聲音:「我在這,在這。」
我循聲看過去,玻璃水缸里,一只墨黑的大烏龜,眨著小眼睛,歪頭看著我。
3
我爺爺去世,給我留了兩個遺產。
一是這套房。
二是一只大烏龜。
大烏龜存在感太弱,我總是不記得它的存在。
但在我對它有限的記憶里,我記得它是不會說話的。
4
在和那雙豆大的眼睛對視的幾秒鐘內,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身體卻做不出任何反應。
它對著我咧了咧嘴,殷切地提醒我:「肉,肉。」
它盡可能「笑」得慈祥,但我對眼前的景象還是一時間不能接受。
這是一只烏龜,它怎麼能說人話?
它著急地在水箱里亂爬,甚至兩只前爪搭在缸璧上,伸出長長的脖子看著我給雞胸肉化凍。
在它進食的過程中,我嘗試性地叫它:「龜爺?」
它支支吾吾,完全舍不得松開嘴里的肉。
它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清了清嗓子,看著我,又開了口:「大孫女,你家裝數字電視了吧?」
這聲「大孫女」來得太突然,我愣了一下,它就幽幽長嘆了口氣:「我之前,經常和你爺爺一起追劇的,現在.......」
「爺爺也能和你說話?」
它不答,小腦袋直沖沖對著電視的方向。
我心領神會,打開了電視,問它要看什麼。
它急切地說:「王八界的爺爺們。」
5
龜爺說趴在水缸上看電視太累,讓我把它搬到沙發上,我坐在它旁邊。
還說它落下了好多集,要專心致志地看電視,沒有嘴和我說話。
但是到了晚上九點的時候,它就打起了哈欠,自顧自地說:「睡了睡了,老年人熬不了夜。」
我壯著膽子開口:「龜爺,你是妖精嗎?」
它一爪子拍到我的手背上:「沒禮貌!你爺爺怎麼教你和長輩說話的?」
我爺爺教過我很多事,但他從來沒教過我怎麼和一只會說話的烏龜溝通。
我抽了抽鼻子:「我也想請教爺爺,可是......」
它的小腦袋一點:「哎呀呀,別傷心啊,你爺爺福澤深厚,去了就是去享福的。」
我低頭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哽著嗓子問它:「龜爺,我不懂。」
它撓了撓頭:「怎麼跟你解釋,你就記著我是你爺爺留在你身邊保護你的就行了。」
我對著它眨了眨眼:「什麼意思?」
「你爺爺救過我,我欠他三個愿望,你就是愿望之一。」
「爺爺許了什麼愿?」
「一是中彩票,二是把你托付給我,第三個愿望他留給了你。」
我不由結巴了起來:「彩,彩票?」
6
他仰了仰脖子:「昂!大彩票!不然就你爺爺那個窮老頭,你以為這個房子是天上掉下來的?」
爺爺一生清貧,當時親戚整理他的遺物,翻遍了他的屋子都沒有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