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公司的同事里倒是有男的,可他為了拍照背著相機,手機和包都暫放在同事那里,隔著這麼遠,他也不好大喊。
肚子一抽,他趕緊脫下外套圍在腰上,他穿的是淺色褲子。
「該死,山上怎麼沒有賣衛生巾的?」
喊聲傳來:「關逸,你快去大樹那邊,我們擺好動作了。」
關逸咬咬牙,等拍完他們上來再說吧。
還沒走幾步,他就不得不彎腰撐著膝蓋緩緩,抬頭看,十米外的大樹對現在的他來說似乎遙不可及。
他攥了攥拳頭,決定一鼓作氣。
雖然在猛然起步眼冒金星時的瞬間,他就發覺這個決定草率了,可他已經沒有力氣與慣性抗衡。
好消息是,盡管步履歪斜,他還是沖到了樹邊。
壞消息是,他沖過頭了。
9
看著視頻中人影從山上墜落,臺下觀眾忍不住跟著驚呼。
葉燦震驚地從屏幕上挪開眼,問我:「你說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
「他當然知道月經是難受的,但也認為是小題大做的,不過他之所以選擇來這兒,最主要的一點還是他急需破社死之局。」
葉燦輕笑一聲:「好家伙,在這個時空他只是社死,過去了可是真死啊。」
關逸張著大嘴,看看屏幕,又看看主持人。
「不對!這是故意要害我!月經足足提前了五天,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沒等主持人反應,臺下的女觀眾已經紛紛回答他:
「很正常啊,每個人周期不同,何況前后浮動幾天甚至十幾天的情況都有,你不會以為是準時準點報到吧?」
關逸目光掃視全場,想找尋哪怕一個持不同意見的女觀眾。
沒有。
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那……難受到那個程度也不對勁吧?要真是那樣,你們怎麼不說?」
「你好好想想,以前你覺得矯情的、夸大其詞的那些話。」前排女觀眾面帶微笑回答他。
平行時空的關逸死了,但視頻卻沒有結束。
他的死亡事件影響頗大,經過若干輪的商討,他去世的那天被定為「月經節」,放假半天,以此贊美所有經期還堅守在工作崗位上的男人。
衛生巾的價格直線下降,「不能讓生活必需品成為生活的負擔」,這是他們的口號。
公共衛生間紛紛重新修建,擴大了男廁隔間數量,里面還免費提供應急用的衛生用品。
在違法亂紀的新聞下,常常可見「可能是在經期,情緒不穩定,情有可原,大家體諒下吧」這樣的評論。
當然,諸如「男人是多麼了不起的生物,每個月流血,依然頑強生存,要不說是堪當大任的男子漢呢」這樣的話也慢慢成了老生常談。
月經成了吉祥的象征,每逢年節慶祝、紅白喜事,總免不了找幾個經期男子來撐場面。
五十年快進過去,世界已大為不同。
畫面的最后定格在廣場一角,關逸的塑像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觀眾席上,一片寂靜。
關逸的掙扎和哭喊在此時是那麼顯眼,又是那麼無足輕重。
10
送走了關逸,主持人面無表情地走上臺,宣布:「下面,有請第二位幸運兒——陳曉琪。」
葉燦回過神來,緊張地握住我的手:「啊,節奏好快。」
陳曉琪低著頭走上臺。
她是我看過的場次里第一個上臺的女孩。
背后大屏浮現的文字是:「一樣的時空。
」
觀眾們不約而同發出疑惑的聲音。
陳曉琪局促地握著話筒,鼓了半天的勇氣,才終于開口:
「大家好,我定制的是,跟現在時空一樣的時空,我……」
她聲音有點抖,停下來,求助似的望向主持人。
主持人點點頭:「那我們先來看第一段視頻。」
畫面里的陳曉琪估摸著只有五六歲,頭發剪得短短的,身上是寬大到晃蕩的衣服,褲腳挽了三圈才勉強不拖地。
一家人吃了晚飯,爸媽和哥哥理所當然地離開餐桌,留陳曉琪一個人收拾桌子。
她把碟碗摞起,小心翼翼端去廚房,然后踩上凳子,在洗碗池忙活起來。
熟練地洗好碗,她呼了口氣,甩甩手,從凳子上下來,一回頭,正看到哥哥往垃圾桶里扔了什麼。
她移開目光靜靜等待,哥哥一離開,就立馬跑到垃圾桶邊,撿起里面的幾撮綠葉。
迎著光看看,再湊近鼻子聞聞。
「是草莓呢。」她喃喃道。
她挨個舔過每個草莓蒂中央,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似乎嘗到了一絲草莓的味道。
上學后,陳曉琪開始有作業要寫,擦干凈餐桌,她就在上面鋪開書本。
昏黃的燈光,遮擋的影子,讓她不得不湊很近才能看清楚字。
「媽媽,」她揉揉眼睛,「我什麼時候能有哥哥那樣的桌子?」
哥哥陳斌的桌子和椅子搭配成套,上面有他喜歡的奧特曼圖案,陳曉琪以為等上學了她也可以擁有。
「你還小,等哥哥換新的了,那個就給你。」
陳曉琪點點頭,沒有多說。
寫完作業,她經過哥哥的書桌前,摸了摸奧勒曼的臉,自言自語:「我不喜歡奧特曼,要是是姐姐就好了,姐姐剩下的東西我可能更喜歡。
」
又過了兩年,陳曉琪的作業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