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褲子后,他動也不敢動。
「看來,還是,得買衛生巾?」
他不愿承認自己的錯誤,但他再沒有可供換洗的床單了。
戴上口罩墨鏡后,他出門往超市去。
這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駐足衛生巾貨架,平時他都會繞著走,生怕沾染這里的一絲氣息。
怎麼這麼多種類?
什麼網的綿的長的短的,這麼花哨,就說是奢侈品了嘛。
他搖搖頭,隨便挑了個排隊結賬。
收銀員:「十八。」
「十八?就這麼一小包?搶錢呢?」
結完賬他站著沒動,收銀員奇怪看他:「可以了。」
「你是不是少給我東西?那個黑袋子跟這個不是一套的嗎?」
關逸印象中女生買衛生巾總是會裝進黑塑料袋里,這難道不是固定搭配嗎?
收銀員挑挑眉,示意他看旁邊通道,那里兩個男人剛結完賬,人手一包衛生巾,大喇喇地邊走邊拋起接住,像拿著的是個玩具似的。
「哦。」關逸見狀也坦然起來,把衛生巾揣進口袋。
走出超市,踏上上行扶梯,他猛地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后抬頭,發現下行電梯的人對他指指點點。
他下意識擋住臉,以為是被人認出。
「哥們,漏啦。」
關逸趕緊低頭看,果然,褲子上洇出一朵血花。
剛才還慶幸出門這會兒痛感減弱了些,結果大姨父陰招不斷啊。
他臉一紅急忙往廁所跑,雖然他已經使盡全力控制,但隨著跑動,血還是越漏越多。
「怎麼我的身體我一點兒也控制不了?!」
終于進了廁所門,他以為可以喘口氣了。
然而,廁所里大排長龍。
「為什麼男廁所會排隊啊?男人又不用化妝……」
關逸夾著腿,像只鵪鶉一樣扭捏地跟隨隊伍移動。
前面也有因排隊不滿的人。
「這幾天上廁所總要排隊,基礎設施跟不上時代變化,咱們應該投訴去。」一人說。
「就是啊,你想想,現在男人都來月經,這麼龐大的人口基數,任何時候,都有差不多四分之一的男人正處于經期,經期上廁所有多麻煩啊,所以很容易排隊了。」
原來如此,關逸點點頭,這個時候如廁很狼狽,容易搞到身上褲子上,自然不能在小便池解決,所以隔間的需求量大增。
進了隔間,還得更換衛生巾,擦拭,以前一分鐘解決的事情,現在得耗上五分鐘。
好不容易回了家,關逸身心俱疲。
入睡變得困難,凌晨兩點,他揉著太陽穴靠在床頭默默流淚。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做錯了什麼要承擔這麼多。以前明明女同學只是體育課請假,還能正常上學,明明媽媽還能做飯洗碗,她們嘴上說難受,可是她們本來就脆弱啊,不像我,能把我這麼一個堅強的人折騰成這樣,我一定是承受了她們千百倍的痛苦……哎呦哎呦……」
迷迷糊糊的,他感覺沒睡多久,就聽到了提醒直播的鬧鈴聲。
他崩潰了,仿佛此刻全世界與他為敵。
打開直播,他浮腫的眼睛下掛著老長的黑眼圈。
【刀哥快起來打軍體拳啊!】
映入眼簾的第一句話就直接點燃了關逸。
火山在他體內爆發。
鏡頭懟臉,他開始破口大罵。
「你們一個個欠兒巴登的就會看熱鬧,你們算什麼東西,全是『嗶——嗶——嗶——』!」
在他發瘋噴臟話五分鐘后,直播間被封。
他扔開手機,拉上被子蒙頭大睡。
8
幾天過去,他經期結束,洗了澡后神清氣爽。
琢磨好道歉言論,他才敢打開微博,不料直播錄屏已經大肆發酵,謾罵消息的數量遠超他想象,已成鋪天蓋地之勢。
不過比起這些,更讓他頭疼的是,合作的商家紛紛發來了解約索賠的消息。
當網紅,起起伏伏很正常,但這場面,他從未遇到過,以前就算挨罵,有粉絲捧著,有熱度,依然可以接廣告,可現在,儼然是墻倒眾人推。
「我都說了什麼?」
關逸對此印象不深,他點開錄屏,剛聽了兩分鐘就趕緊關上了。
「完了。」他頹廢跌坐,「我干了什麼啊,我怎麼那麼控制不住自己。」
失業半個月后,關逸憑借賬號運營經驗,入職了一家 MCN 公司做幕后。
收入一落千丈,可這家能冒著輿論風險收留他已是難得,他不敢有絲毫怨言。
第一次外景拍攝是去山上,關逸分到一臺相機。
他想給領導同事們留下好印象,于是挽起袖子,干勁滿滿。
爬到半山腰時,關逸忽然覺得腹部一陣熟悉的抽痛,不過他沒放在心上,來之前他就查看了日歷,上次是 15 號來的,今天才 10 號,非常安全。
可是腿止不住地打戰是怎麼回事。關逸想要停下歇一歇,卻聽領導叫他。
「關逸,你往上走走,給我們俯拍個合照。」
他只得硬著頭皮往上爬,腿越來越沉,風一吹頭立刻劇烈地疼起來。
又上了幾階,他突然停步,呆呆地,難以置信地摸著腹部。
「不可能啊……」
他拉住下山的一個女孩,小聲問,「有衛生巾嗎?」
女孩詫異道:「我們已經用不著了,你找個男人問吧。」
「是啊。」關逸擦擦汗,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向前后望去。
山上本就人少,還大部分是活力四射的女孩,真讓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