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民警向溫小靜道:「丫頭,你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這種言語上的東西,確認犯罪事實本來就不容易,姑娘,我從系統查了,他有過幾次出入夜總會的記錄,就證明女人對他其實不特殊的,有需求的時候,他也愿意花錢買。他總纏著你,真的只是想騷擾你嗎?是不是還有別的企圖,你不知道啊。」
溫小靜默默無言地搖頭,但我知道她聽進去了。
晚上她抱著我,將臉埋在我厚厚的狗毛里,低聲道:「胖虎,十歲時,我爸爸出了車禍,媽媽說女人家自己過日子會被欺負,才找了那個男人。不知道是否因為我們是重組家庭,媽媽害怕我們產生沖突,便總教我,女人要溫柔,男人要強悍,這是天道人倫,所以對于繼父的動手動腳,我一直盡力躲避。
「那天晚上,我被繼父綁了起來,蒙上了眼睛,我清楚地記得,在我身上的不只是一雙手,若不是媽媽提前回來他沒有得逞,或許,那天晚上我就自殺了。
「后來我堅持報警,卻不想給自己招來了更大的災禍,所有人都以為我已經是個被別人玩爛的賤貨,總妄圖從我身上占到便宜。將我逼成了這個樣子。」她隨手揮開母親的相框,悶聲道,「我不知道媽媽為什麼要看著這一切發生,看著女兒沉淪在這泥沼里,也不許反抗——只因為在她的認知里,女人就不應該反抗。我真的挺恨她的,但也沒辦法報復她了,只能不斷地開解自己,或許她唯一對得起我的,就是把她和我爸爸所有的財產,都偷偷留給我了吧。
」
我唔唔地打著哨,對于她受到的教育,感到非常憤慨。
我們動物的世界,強者為大,至少干架這方面,管它是雌是雄,我在機構里就沒輸過。
為什麼更開明先進的人類世界,要給性別畫上框架。
什麼叫女人要強悍,男人要溫柔。
明明作為一個人來說,都應該具備溫柔的心腸和強悍的意志,分什麼男女。
我好生氣,對著她汪汪在吠,溫小靜不知道我為什麼突然這麼激動,靜靜地聽了許久,然后,突然破涕為笑。
她用額頭頂上我的額頭,輕嘆道:「嗯,你說得對,我該有我的判斷,不該只聽她們的。」
22
溫小靜的情況開始好轉并趨于穩定。
或許是因為長期抑郁,這種人更容易專注,她柔道學得很快,是老板娘帶過的最有天分的學生。
老板娘一直勸她去上個高職,以后狀態允許了,應該去大學體驗一下。
她還那麼年輕,她還有大把時間,她比以前更具優勢,她該有更好的人生。
她低著頭,或許想象不到那麼遙遠,但或許她并不反感去試一試。
她的形象也正常了起來,再也不是長袖衛衣衛褲,頭發蓋住全臉了。
為了更好地訓練,她剪了短發,老板娘幫她將頭發打理出了層次,看起來又文靜又乖巧。
因為長期宅家,她肌膚白皙,淡粉色的唇總是緊張地抿著。
若是第一眼見她的,一定以為是誰家剛上高中的乖娃娃,絕對想不到她近乎受了六年左右的精神折磨。
我想象的生活也過上了,真正做到了錢多事少,少干多拿。
溫小靜在努力鍛煉獨自外出,她已經能在沒有我的陪同下,走遍這個小城市了。
但是仍然沒少進警察局。
因為她真的很漂亮,又怯怯的,不說話,走到哪里都有騷擾者騷擾她。
上次在地鐵上,一個大叔給她放帶顏色的小視頻,她掐著大叔的脖子打了兩站地,到了警察局,猥瑣男反咬是溫小靜勾引,溫小靜又薅著他在警局拳打腳踢了二十分鐘。
因為她割腕自殘的事,這個警局的人都知道,而且那個路線,明顯是去醫院拿藥,警察叔叔考慮到溫小靜的精神狀態,也不好攔著。
只能眼睜睜看著溫小靜在法律允許的時間范圍內一直把猥瑣男揍到滿點。
然后,他們不得不承認,溫小靜從一個哆哆嗦嗦的抑郁癥, 轉雙向了。
23
在不斷地實戰演習后,溫小靜升到了藍帶。
她又瘋狂地迷戀上了巴西柔術, 人越來越精神, 打起架來越來越神經。
的確她的外表太沒有攻擊性,導致男人總想攻擊她, 反而被攻擊得媽都不認識。
我除了遛彎基本不跟她出去,一是怕波及我,二是怕影響她發揮。
溫小靜考級結束那天, 她摸著我的狗頭,說看見她繼父了,我以為她又犯病了要哭, 趕緊汪了一聲:大喜的日子別逼我扇你嗷。
其實以溫小靜現在的手勁兒,八個繼父也打不過她, 但她面對繼父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害怕。
我自己就是狗, 我能理解她的那種條件反射, 獵人馴犬, 就是從小被打, 這樣做,即便以后小狗變猛獸,小時候那種害怕和恐懼也深深地刻印在腦海里, 即便不拴繩子,但那無形的狗鏈也會鎖住我們一生。
這種條件反射是動物的本能,人也沒有什麼不同。
我努力地想安慰她,但也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我正略有傷感地感嘆著, 卻聽溫小靜低聲沉吟道:「你看啊,我略懂法律,如果法律講不通, 我也略懂拳腳,我就是打死他,誰想讓我對他的傷負責, 我精神還略有問題,這不是妥妥的六邊形戰士嗎?」
我耳朵一豎:「?」
說好的條件反射呢?任督二脈從一打通了, 就從防守轉進攻了?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一種物種能跳脫出生物學范疇,那就是一生要強的中國女人。
她們想不開的時候特別想不開, 只要想開了, 那別提想得多他媽開了。
溫小靜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兒,她甚至還打電話去了醫院,問柔道館老板娘丈夫那個病房還有沒有空床。
我不贊同地看著她, 打完你還給他安排住院?
溫小靜轉著眼珠:「我得知道當年除了他還有誰呀, 俗話說窮則獨善其身, 達則兼濟天下,我現在有反抗的能力了,總要把這些毒瘤挖出來不讓他們去禍害別人。」
她回身朝我笑笑:「到時候斷子絕孫掌叫你親自來。」
我站起來義正詞嚴地想反駁, 我是團結友愛的好小狗!從不打便宜人!
但尾巴不合時宜地搖了起來,一聲飽含興奮的「汪」脫口而出。
「我安排安排,他要再來,可就是入室搶劫了, 到時候下手準點兒啊。」
嗷~好。
小狗狗,搓手手,嘿嘿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