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輕輕笑了。
「那日吳謙來游春園,我看見了你。十一年前,我五歲,你四歲,我和你一同出去,是你擅自遣走奶娘,然后把我丟下。」
我都記得的。
20
那年大雪紛飛,我的親妹妹把我丟到咿咿呀呀的游春園前,還把我的瓔珞圈、平安玉摘了。
我躲在角落哭,本來遠遠看見了奶娘,但淮念珍也哭了,讓本該來找我的奶娘頓住了足,轉而哄起二小姐來。
我跑向奶娘,淮念珍哭著鬧著要回家。
然后我和奶娘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風雪蒙住我的眼,再也看不見。
后來我被班主撿了回去,班主問我是哪家小孩,我說是相府的。
所以班主獨自去認了親。
但老母蟲抱著淮念珍,兩個人尊貴高傲,吩咐下人把她趕走,再無二話。
她說了,「大小姐早就死了,哪里來的狗奴才,還敢攀附我們家小姐?」
我躲在遠處,淮念珍怯怯看著班主。
沒有內疚,沒有歉意,在無人注意之時,竟迸出一絲狠戾。
班主噤住了。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好在那日我沒有跟著去,好在班主沒有執意闖進淮府。
否則,這樣的好人,定會受牽連。
班主回來后,我發了一場高熱。
醒后,她問我還記得事不?
我癟著嘴喊,「娘,不記得啦。」
我和淮府的羈絆,早該斷了的。
是他們強求的。
或許班主將這件事告訴了淮徽和老母蟲,所以他們的神情才那麼古怪。
至于他們信不信,根本不重要。
21
淮念珍冷厲盯著我,「我不會愧疚的。」
我「嗯嗯」兩聲。
淮念珍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提著裙子走了。
「幼時,父親偏愛你,所以我羨慕你。現在,父親待我好,但待你卻更像親生女兒,否則也不會動輒打罵,故而我更羨慕你了。」
我怔了怔。
可明明我也羨慕淮念珍的。
羨慕她的名字,是至寶之意。
羨慕她有疼愛她的父母,也有高貴的身世。
熟料她卻說她羨慕我。
真真荒唐。
動輒打罵,這樣的父愛,我當真喜歡不起來。
我講與桃紅聽后,桃紅翻了個白眼, 「如果二小姐喜歡,不如您和老爺講,讓他多扇二小姐幾巴掌吧。」
我點頭如搗蒜, 「就是就是, 他打的巴掌太疼了。」
忽而一陣風吹過, 掀起案幾上的赭皮子書。
我晃了晃神, 「剛剛有人來過嗎?」
桃紅搖頭, 「沒有。」
我看向牗外穿著仙鶴緋袍的身影遠去, 呢喃一句,「那就沒有吧。」
22
蕭展來提親了。
他的媒婆在前廳和老母蟲扯嘴皮子, 他自個在后院, 緊張得頭也不敢抬。
我也緊張, 緊緊捏著袖子, 都不知說什麼好。
最后他支吾半天, 才說出一句,「我是來提親的。」
我垂頭盯著足尖,「嗯。」
「明月姑娘,你可愿意嗎?
「你的父母親可同意?
「某父母早亡, 家中只有我一人。」蕭展像打通了任督二脈般, 忽然鄭重說了一長串。
「明月姑娘,我生得白凈, 不僅會給你金簪子, 日后家里的庫房鑰匙都由你保管。當然, 府上有管家,不會讓你受累。
「我也會護著你,不讓你挨酒……不過, 若是明月姑娘自己想飲酒, 我自會給你尋天底下最好的酒。我蕭展這一生, 都不會厭惡姑娘, 只會珍之愛之。
「以及, 我雖只是個五品小官, 祖父和父親卻都官拜二品, 無論是斐大郎還是淮相抑或者是吳謙,他們都不敢再為難你。
「明月姑娘,若你想唱戲,我也不會攔你。你日后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只管做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明月便好。」
我的臉都燒紅了,手心都出了薄薄的汗。
蕭展見我不說話, 有些頹然, 「明月姑娘意下如何?」
我把頭埋得更深,細聲細氣地, 「那班主呢?我只認她做母親, 倘若我們拜堂時她不坐在主位, 我是不愿意的。」
蕭展的嗓音也低了下去,「那我就認班主為義母,請她上坐。」
「嗯……」
蕭展眼睛亮了亮, 「明月姑娘可是同意了?」
我輕聲,「同意了。」
真是個憨貨。
我同意了,日后還要和班主一起唱新戲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