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眼淚汪汪,像猴兒一樣撲到她身上。
「可我不愿做千金小姐,只想做游春園的角兒。」
班主屈指用力敲了我一下,「你是好角兒,合該你好命。」
我嘀嘀咕咕:
「班主甭管是不是好角,也要有好命。
「而且我們還要一起唱新戲,既然我命好,那就分您一半好運。」
班主眼圈漸漸紅了,讓大師姐替我收拾好床鋪,搬回來就搬回來罷,橫豎也不是養不起一個閑人。
9
我唱不得戲,相府和國公府也無人尋我,我樂得清閑,日日在包廂里嗑瓜子,聽師姐妹師兄弟唱戲。
如此幾日后,大師姐忽然帶了幾個小郎君和女郎闖進我的包廂。
我認出是那日在斐府的人。
上回邀請我一起賞花的郎君叫蕭展,他對我含笑作揖,「上次唐突了姑娘,是某之過。」
我依葫蘆畫瓢,也愣愣作了個揖。
「不唐突,不唐突。」
余下幾人轟一聲笑了。
甚至還有個小郎君弄眉擠眼,「你們兩個這樣拜來拜去,像不像夫妻對拜?」
我的臉唰地紅了。
蕭展的臉也紅了,但他脾氣好,嘴巴笨,也說不過他們。
倒和我一樣呢。
上次說我衣裳輕浮的女郎是尚書嫡女黃舒柔,她對我抱歉笑笑,誠懇道了歉。
我又不是小肚雞腸的人,自然原諒了她。
這群公子貴女不像斐南鶴說的那般會取笑人,看見桃紅和我坐在一塊也沒說什麼,賞戲時還能點評幾句。
黃舒柔道:「老祖宗們都愛聽戲,我們這些人中就數蕭二最愛聽戲,前兩日我們看見了你坐在這里,蕭二還忸怩,怕你生我們的氣。」
「我才不是小性子的人。
」
幾個郎君笑道:「如此甚好,娶妻當娶賢,娶個大度的女郎才要好。」
我搖搖頭。
「但哪個女郎都不是天生大度的,有了弟弟妹妹也會嫉妒弟弟妹妹,自己的夫郎有了其他妾室,亦會生出嫉妒之心。哪里來的大度呢?」
黃舒柔擰了擰我的臉,「仔細這話別被丞相聽了去。」
我拖著長長的聲調,「哦——,那是個老古板。」
眾人紛紛笑了。
黃舒柔又問我二妹妹的事。
「斐大郎說你是伶人,你二妹妹怎也沒有替你說話?」
我不是淮念珍肚里的蛔蟲,我又怎會知道呢?
還是小侯爺王安泉用折扇敲了敲自己,「嘿!不是說淮相的女兒正在和斐府議親嗎?沒準這就叫夫唱婦隨。」
我木住了。
饒是我再三警告自己,不許再喜歡斐南鶴了,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我還是有些難過。
淮念珍在相府就不大喜歡我,我還費盡心思去引誘她的未來夫君,更要緊的是,我還失敗了。
真真丟人極了。
我將頭埋了下去。
幾人一時無話,便打了個岔退了出去,約好次日再來。
桃紅安慰我:「沒事的小姐,您就當他們兩個是綠豆配王八。」
我的淚水將掉不掉,抬頭卻正好撞上了班主的眼。
10
班主待我好,聽桃紅講述我在國公府遭受的冷遇后,氣得直發抖。
然而戲子一直都是玩物般的存在,乃最末等的下九流,她即便再惱再氣,又能奈他們何?
她哆嗦幾下,淚懸懸落在腮邊,「你好歹是王夫人的救命恩人。」
我笑道:「什麼恩人不恩人的,倘若我只是游春園的伶人,您敢讓我挾恩相報嗎?」
班主不說話了,撫著我的發,半晌才說一句,「好孩子。」
我借機問,「那您的新戲還寫嗎?」
班主答:「寫。」
「把窈娘做扇子,送扇子那一段刪了吧。我試過了,郎心似鐵,壓根沒用。」
我和班主本打算寫一出戲,叫《窈娘游春》,講述窈娘和權貴子弟花前月下的美好愛情。
但這出戲還沒寫完,我就被接回了淮府。
里頭定情的片段便是以扇寄情。
可我替窈娘試過了,權貴子弟不喜歡我的扇,他喜歡的是丞相女兒。
班主有些好笑地敲一敲我,「戲哪能隨便改?」
我低頭「哦」了一聲。
也是,戲不能隨便改的。
或許窈娘能成功,明月才會失敗。
然而,過幾日我再聽他們排練時,這段定情戲卻被改了。
大師姐說,「班主熬了整整一宿改的戲呢,不過這樣唱來,也的確順多了。」
我紅著眼,心里的委屈莫名蕩然無存了。
那廂臺上,女子的行頭鮮亮,花團錦簇間,更襯得人嬌媚,明郎折花寄情,又贈華簪,引得窈娘欲語還休。二人抬頭對視那瞬,含情脈脈,好是動人。
我想,這才叫心悅吧?
心悅一個人,又怎舍得盡數是女郎付出?
11
蕭展等人如約來捧了小半個月的場。
游春園掙得盆滿缽滿,班主這幾日連人都不打了。
忒新鮮。
這群公子貴女愛玩飛花令,可憐我連文墨都不通,只能用幾句戲文搪塞過去。
虧得我前十六年也算用功,否則他們個個文采斐然,我哪贏得過?
偏偏他們還是小金蟾,我是得罪不起的。
有一回我運氣差,連想好幾個都對不上,王安泉笑著道,「該罰!」
我可憐巴巴地舉起酒杯,我從未飲過酒,就只知酒嗆人,不知是何滋味呢。
然而還未碰到酒杯,蕭展就結結巴巴道:「……不如免了這個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