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活下來,才有登上高位的盼頭。
可自從楚英出世,陛下對我便不似從前那般溫存了,身邊更是有了不少世家貴女在側。
弟弟安慰我:「姐姐貴為皇后,已是無上榮耀,爭寵那些是后妃該做的事,陛下到底還是最看重姐姐,切不可因情生嗔,忘記我們家族興衰之責。」
為了立一個賢后的形象,我不妒不嬌,為陛下選秀納妃,更是將其他妃嬪所出的子嗣視作親生。
幾年來,親力親為,朝中上下挑不出一絲錯,都夸我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半輩子過去,從前那個自命清高的閨閣女子,如今竟真登上高位。
而我從前的傲氣,早在深宮中消磨殆盡。
白家水漲船高,家中子弟在朝中任職的便有不少人。
百姓私下討論,楚英被立為太子是早晚的事。
可不知怎的,我腦中開始浮現蘇令語死前的話。
我不斷夢魘。
夢里是平陽伯府被血洗的場面。
我開始害怕,害怕終有一日,白家會步蘇家的后塵。
我頻繁召白秦入宮,勸他凡事小心謹慎,莫要居功自傲。
如此相安無事,楚英順利地長到了十歲。
當初意氣風發的陛下,如今鬢間也有了白發。
他身邊也多了不少新人,我更像是他管理后宮的一個工具。
陛下掌權以來,越來性情暴戾,疑心病越發嚴重。
為此,十年來我兢兢業業,更是盯著白家,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可如此謹小慎微,白家到底也逃不過陛下的猜忌。
19
白秦方才為陛下破敵城奪關,得了爵位,當初一同拉蘇家下臺的周尚書便參白家在駐地私造錢幣,意圖謀反。
周尚書此舉,無非是因為她在后宮的女兒方才誕下皇子,且楚英尚未被立為太子。
我跪在陛下面前解釋:「陛下最是了解弟弟,他斷不可能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人要離間陛下與白家之間的情分!」
陛下眸光晦暗不明,許久才將我扶起:「朕并非不分是非之人,周尚書那個老東西,不過是想為自己的外孫爭一把。」
「可就算白將軍是無辜的……」陛下話鋒一轉,「樹大招風,白家這些年順風順水,朕不得不防著,以防白大將軍生了異心。」
我驚懼不安時,陛下卻下了另一道圣旨。
他并未追究白秦的罪名,反而下旨要把那年僅十歲的楚英趕到蜀地去。
我哭干了眼淚,也沒能讓陛下收回旨意。
蜀地艱險,常年有匪寇作亂。
且不說外派到封地的皇子一輩子都再無回京的指望,我的楚英不過十歲而已,若真去了蜀地,只怕要送命。
陛下是昭告天下,楚英再無登上皇位的機會。
他義正詞嚴道:「朕給你們白家好處已經夠多了,只有英兒再無登上皇位的機會,你們白家才會斷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念頭。
「要不要繼續做朕的臣子,選擇權在你們白家手中。」
陛下圣意已決,白家再無力回天。
我心如死灰,終于回過神。
自始至終,我都恨錯了人。
楚珩被蘇家算計不假,可他隔岸觀火,從中挑撥,逼我與蘇家反目成仇,利用白家斬草除根,亦歷歷在目。
可我能出口的,只有號啕大哭。
20
楚英出京那日,我緊緊地摟著他,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不斷滾落。
我不斷地叮囑,要他莫要離開白家人的視線,更不要信任任何白家之外的人。
楚英的聲音帶著顫意,反而紅著眼眶安慰我:「母后安心,兒臣定會活下來,來日入主皇城,報今日之仇。」
我絕望地伸出手,想要再摸一摸他稚嫩的臉龐,卻被陛下的近侍生硬扯開。
同當年娘親質問我一般,我如今也只有無助。
骨肉分離,想來是我當初眼睜睜看著手足死在面前的報應。
我不甘心。
小心籌謀多年,如今竟是這般下場。
一個火苗在我心中燃起。
既然楚珩不再信任白家,更痛恨流著白家血的骨肉。
那他便沒有活著的理由了。
幸運的是,我同當初的蘇太后不一樣。
我有自己的骨肉血親。
便是為了他,我也愿拼上性命。
21
同前朝大多數帝王一般,人到中年,陛下竟也會被身邊的奸佞蠱惑。
周尚書的女兒如今是生下三皇子的周嬪。
周嬪為了爭寵,向來無所不用其極。
為了迎合楚珩,竟攛掇他新修宮殿,廣招天下美人入宮。
可這幾年四處征戰,國庫空虛,根本沒有能力大興土木。
偏周尚書為了邀功,竟建議楚珩提高賦稅,從百姓身上收割。
若是從前,我定會為了自己「賢后」的名聲從旁勸諫。
可現下,我卻覺得他是自尋死路。
我與白秦密謀,在朝中民間散播楚珩的荒唐事跡。
很快,楚珩「寵信妖妃」的名聲便傳了出去。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失了民心,只怕他這個皇位也坐不了多久。
朝中向來有剛正不阿的忠正之士。
他們一心忠于楚珩,眼見楚珩狂妄,賠上自己的性命,只為勸諫陛下處死妖妃。
可楚珩近些年力不從心,因著長期服用丹藥,氣血逆轉,常有意識不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