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以為,做蘇家的女兒,總是處處高人一等?」
我在后宮三年,到底也不似從前那般氣盛愚蠢,自然聽得出陛下話中的試探之意。
只怕陛下早對蘇家起了殺心。
隱而不發,定是明哲保身之時伺機而動。
我知道,我與蘇秦翻身的機會來了。
未有片刻的思索,我當即便將早早想好的說辭脫口而出:「家族榮耀皆因陛下的恩寵,無論是蘇家還是白家,皆是陛下的臣子,臣妾與弟弟從來以陛下為依仗,赤誠之心,還請陛下明鑒。」
稍有一絲愣怔,陛下便放聲大笑,俯身將我扶起:「倒是朕從前有眼無珠,竟叫愛妃這顆『明珠』蒙塵了。
「楹兒入宮以來,公謹淑德,對太后的誠心可感天地,事事周全,朕理當補償這些年對你的虧欠。」
陛下以蘇家有功,給了我賢妃之位。
而蘇秦也被留在京中,順利執掌禁軍。
蘇秦明面上還是蘇家人,平陽伯被沖昏了頭腦,日日拉著蘇秦到蘇大將軍面前邀功。
話里話外都自夸著,自己也是為蘇家培養出將軍的有功之臣。
太后與蘇大將軍都以為,蘇秦能越級得封,是因著姓蘇。
可蘇家人自傲。
不知陛下是被束縛著的雄鷹,更忽略了他培植心腹的決心。
11
我封妃那日,皇后的臉色比鍋底還黑。
一旁觀火的容妃像是討好般,對我開口嘲諷道:「賢妃妹妹可莫要太過得意了,依靠父兄軍功得來的位分,如何能長久?只怕來日登高跌重呢。」
我險些沒忍住笑,一臉無辜地看向皇后道:「姐姐這話說得不對,皇后娘娘是臣妾的族姐,是蘇家如今最得臉的女兒,臣妾也是沾著蘇家的光才能有今日榮光。
」
容妃臉色劇變,回頭已見皇后怒上眉梢。
「賤婢!」
皇后的茶盞徑直摔在容妃臉上,那一頭珠翠的發髻散落。
容妃驚恐地跪在地上,嗓音顫抖:「娘娘,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皇后居高臨下,不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如此搬弄是非,打量著本宮是個傻的,能被你三言兩語忽悠了,為你出頭?
「本宮能位居皇后,是天命所歸,是我蘇家為陛下出生入死拼出來的榮耀,豈是你一個前朝舊婢能肖想的!」
皇后向來如此。
像是個被慣壞的孩子,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也不屑于逢場作戲。
經過我時,皇后勾了勾嘴角:「別以為你贏了,我們來日方長……」
我有些好奇。
她叱咤后宮多年,若有一日盛極而衰,會不會悲痛欲絕,發癲發狂。
而很快,她便笑不出來了。
12
入春后,太后的病更厲害了。
最嚴重的時候,一連昏迷了數日。
和往日的小打小鬧不同,這次的病來得又兇又蹊蹺。
我日日伺候在側,眼瞧著太后幾日內蒼老了十歲。
太醫說,這是春寒時傷寒,被長年累月的咳疾拖累,這才徹底傷了根基。
我心中有疑慮,隱隱覺得此事與陛下脫不開關系。
這幾日,陛下甚少來后宮,卻和蘇秦來往過密。
蘇秦托人給我送了口信:「陛下暗中聯絡了朝中幾位受蘇家壓迫的臣子,收集了不少蘇家的罪證,恐怕蘇家覆滅只在朝夕之間。」
我明白蘇秦的用意。
弟弟在朝中并無根基,并且向往脫離蘇家自立門戶。
他要我在后宮做他的眼線,里應外合,成為陛下的心腹。
如此半月過去,直到太后再度陷入昏迷,皇后才火急火燎地沖進永壽宮。
「你一直伺候長姐,是不是你算計姐姐!」
皇后一見我手中端著的湯藥,當即甩了我一巴掌。
這是皇后第一次控制不住情緒,像一條喪家之犬般,撲在太后榻邊:「姐姐!當初是你說楚珩是個好夫婿,要我入宮做皇后。可您方才病倒,他便虎視眈眈,要拿我蘇家開刀。哥哥為他立下汗馬功勞,他今日竟當著眾臣之面訓斥他,若您也……楚珩他不會放過我的……」
我搖了搖頭,徑直走出永壽宮。
只是下了蘇家的顏面,皇后便如此慌亂。
不知蘇家覆滅那日,皇后臉上又該是何種顏色?
我回到寢殿時,婢女告訴我,陛下早已等候我多時了。
13
今日早朝,戶部尚書參蘇大將軍私設稅目,沉重的稅款逼死了不少良民。
可蘇大將軍卻仗著兵權強勢鎮壓。
陛下雖未立即降罪,卻也呵斥了幾句。
偏蘇大將軍不服氣,竟要當著眾臣的面斬殺那上書的臣子。
若是從前,陛下總會被蘇大將軍幾句巧言令色的話敷衍過去。
如此居功自傲,若陛下還能容忍,豈非窩囊?
只是斥責而已,卻也叫蘇家生了疑心。
我嬌笑著上前,貼心地為陛下捶背,恍若無事。
陛下悠悠開口:「今日前朝的事愛妃可聽說了?」
手上動作依舊未停,我只是婉轉笑道:「臣妾愚鈍,滿心滿眼皆是陛下的龍顏歡悅,只想伴君左右,至于前朝種種,臣妾實在不知。」
陛下頓時收斂了笑意,捏住我的手,將我攬入懷中。
一番溫存過后,陛下從袖中掏出一劑藥,塞進我手中:「賢妃又如何會愚鈍?愛妃向來是最體貼的,既心系朕心,不妨替朕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