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著那已經僵硬的男胎,直罵太醫不中用:「明知皇后向來愛胡鬧,你們還如此疏忽,哀家想你們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
看著臉色慘白的我,太后只是搖搖頭:「往后的日子還長,將身子養好了,再為皇家開枝散葉便是。皇后畢竟是哀家的親妹妹,自小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嬌縱些也是有的,你莫要怪她。」
沒有一句關懷。
為皇后開脫了幾句后,她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抱著死胎痛哭一場過后,清醒了些。
婢女勸道:「娘娘是蘇家的姑娘,陛下或許只是一時生氣……」
蘇家……
我攥緊了手心,斷定是因為蘇家,陛下才始終不愿信任我。
而太后對親妹一味地縱容,更是害死我孩子的元兇。
這天下,最終還是陛下說了算。
我要在陛下心里爭一席之地,要他從骨子里便離不開我,不再做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而蘇家,只能是我往上爬的墊腳石。
我要皇后為我死去的孩子抵命。
8
我養好身子后,已過去了大半年。
期間,得勢的容妃倒是沒少關照我。
今日是燒紅的木炭,明日是餿了的飯菜。
婢女為我打抱不平,我卻只是一應收下。
「登高必跌重,只怕她來日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眼瞧著我沒了氣焰,皇后也懶得搭理我,只是饒有興致地看著我被妃嬪折磨。
我抱著一絲幻想蹲守在藏書閣,卻再沒見到過陛下。
偶然一次興起,我在后妃檔中看見了前朝的林德妃。
她并無家世,原先也不過是前朝皇后的陪嫁,卻因討了太后歡心,被太后要了過去。
自此得了圣意,一路坐到德妃的位置上。
好似如夢初醒,我受到了些許啟發。
太后素有咳疾,服用的湯藥澀口。
我如狗皮膏藥般,親手制了蜜餞,無微不至地服侍太后用藥,更是親自為太后試藥。
太后何嘗看不出我這點小聰明。
或許是為了制衡皇后,她愿意成全我:「你既是個細心的,便替哀家去給陛下送這碗參湯吧。」
對送上門的妃嬪,陛下向來是不會拒絕的。
有了太后的授意,我倒也能和風頭無兩的容妃平分秋色。
我的蟄伏,竟真等來了柳暗花明之時。
入宮的第三個年頭,我那遠在塞北的弟弟蘇秦,在外祖的扶持下,立下了不小的戰功。
9
三年前,外祖被陛下遣至塞北守邊。
不過我一句提點,蘇秦竟愿意到那北寒之地闖蕩。
我這弟弟同我一樣,是個心氣高的。
可他比我多了一處優點,便是不怕死。
夷狄屢屢進犯,邊塞不堪其擾。
偏蘇大將軍一意孤行,料定夷狄有勇無謀,不足為懼,勸說陛下不必出兵。
狄族趁著夜色突襲時,蘇秦先登敵營,斬殺敵軍一員猛將,搶先奪旗,令夷狄士氣大減,自行退避幾十里。
蘇秦奉旨攜敵將首級入宮覲見。
陛下龍心大悅,大擺慶功宴,為蘇秦連升三級,封了三品中領將軍。
宴會之上,陛下問蘇秦想要什麼賞賜。
眾人卻只見蘇秦惶恐之態,猛地跪在地上虔誠道:「陛下隆恩,臣萬死難報。此功非臣一人之能,乃眾將士浴血奮戰之果,臣為陛下,為我朝鞠躬盡瘁,斷不敢貪此封賞。」
陛下眸光微動,點了點頭。
反而是上座的蘇大將軍,杯酒下肚,開口竟有些不知分寸:「我蘇家世代功勛,蘇將軍雖非我蘇家嫡親的孩子,可到底是我蘇家長成的孩子,也是沾了我蘇家的福氣,才能如此出息。」
話中之意,無非是提醒陛下,蘇家的功勞如今又多了一件。
可一朝天子,最忌憚一家功高震主。
與蘇大將軍的目無圣上相比,蘇秦的進退有度,倒是讓陛下高看了幾分。
這些年蘇家獨大,外祖在朝中雖低調,可并非那般眼界短淺的匹夫。
三年的悉心教導,蘇秦沉穩了不少,隱有幾分大將之風。
酒過三巡,提起我時,蘇秦眼眶微微泛紅:「臣征戰在外,唯一牽掛的人只有身在后宮的姐姐。當初若非姐姐提點,臣只怕還是個尋花問柳的紈绔,如何能一展抱負。」
這些年我雖頻頻在陛下面前露臉,可陛下始終對我不冷不熱。
因著皇后緊追不舍,我亦失去了再孕子嗣的機會。
可我依舊是一副淡然之態,一心撲在太后身上。
如今陛下倒像是如獲至寶般,快意舒暢。
自古前朝后宮皆為一體。
蘇秦立下戰功,對身處后宮的我,陛下自然會有所表示。
第二日,我一如既往地伺候在太后身側,好似渾然不知前朝之事。
陛下來后宮尋我時,我正極盡卑微之態,在小廚房中為太后看藥。
10
陛下端坐在上位,饒有興致地抬起我的下巴問道:「從前朕竟不知,原來愛妃不是蘇家的女兒,而是從前郎中白家的嫡女。」
陛下眉眼含笑,可眸中分明帶著殺意。
我伺候陛下三年,這是頭一次,陛下不似往日那般玩世不恭,反而真有幾分帝王威壓。
見我微微有些顫意,陛下轉而捏了捏我的臉,好似寵溺道:「朕只是好奇,從正室嫡女到妾室庶女,愛妃心中可有不甘?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