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著頭,執拗地對蔣南媽媽說:「不對,救我的人不是蔣南,是一條很漂亮的人魚。」
對,把我從海里救回來的是一條長得很漂亮的人魚,在那里陪著我等了那麼多天的也是那條人魚,他還邀請我和他一起去海底。
蔣南媽媽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把我打倒在地上:「什麼人魚?是蔣南!蔣南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把所有的財產給我們家才對!」
「才不是這樣的。」
我不肯聽,她就一直打我,直到我奄奄一息才停手。
「賤蹄子,不長記性,我就打到你長記性為止。」
在蔣家的日子可真不好過。
蔣南媽媽為了省錢,解雇了保姆,家務活都讓我干。
我要洗碗,要做飯,只能吃剩飯,只能穿蔣南的舊衣服,只能睡在門外的地板上。
在這個家里,任何人不順心就可以打罵我出氣。
好疼,真的好疼。
我幾乎每天都是哭著睡著的。
來自深海的人魚啊。
你不是說會保護我的嗎?
你不是說找到了珊瑚石就會回來找我嗎?
你怎麼還沒回來?
我好疼啊。
后來,我還沒有等到心心念念的人魚,就變成了蔣南媽媽實驗室的試驗品。
他們換了我的全身的血,篡改了我的記憶,把我鎖在實驗室里,不見天日。
漸漸地。
我開始記不住那條人魚的模樣了。
每睡一會兒,他的模樣就要在我的記憶里模糊一點。
我不愿這樣忘記他,開始試著克制自己的困意。
我用偷來的針扎自己的胳膊。
我用石頭砸自己的腿。
我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無數血淋淋的傷口,只為了記住他。
可是,他們的實驗還是成功了。
那條漂亮的人魚在我的記憶里變成了敵人,而蔣南卻成了我的恩人。
……
那些遺失的不美好的記憶徹底蘇醒過來,我痛得快要喘不上來氣,拼命伸手想抓住什麼,卻是徒勞。
直到,我的手被人一把握住。
我猛地睜開眼,對上了紀淮星滿是擔憂的雙眼。
夢境破碎,我回到現實。
這次,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那支撐著我努力活著的人魚也不是在夢里才能見到。
他就在我身旁,一伸手就能抱到。
「小漁,醒醒,你做噩夢了……」
我猛地起身,死死地摟住他的脖子,不等他反應,就在他懷里哭得喘不上來氣。
「你騙人,你不是說馬上就會找到珊瑚石回來嗎?
「我一直在等你,可是我等不到你了,怎麼辦,等不到你了……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海底嗎?我要去海底,我不要和他們走,你帶我去海底好不好啊?
「他們抽我的血,那麼粗的針,抽了一次又一次,我被他們折磨得生不如死。
「見到你,和你去海底,是支撐著我活下去的唯一念頭。
「我怎麼會不愿意和你去海底呢?我都快想瘋了。
「紀淮星,對不起,以前做過那麼多傷害你的事……
「可是我可是我,要怎麼說呀,對不起,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
我也不管紀淮星能不能聽懂,就想把所有都說給他聽。
紀淮星認真地聽著,眼里泛起紅色,身體一直在抖,雙手緊緊擁著我,幾乎要把我揉進身體里。
時間過了很久。
我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想說話,結果一不小心吹了個鼻涕泡。
我尷尬地抬手推他:「紀淮星,你,你先放手。
」
紀淮星聽話地放開我。
也是這時,我突然發現紀淮星脖子上掛著一塊石頭,石頭是血紅色的,還泛著幽光。
我握住石頭,抬眼看他:「這是……」
紀淮星攥住我的手:「是海底最美的珊瑚石,是原本給你的珊瑚石,可是我回來的時候,你就不在那里了。」
我鼻子一酸:「然,然后呢?」
他為我擦去眼淚,平靜地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然后,我就在那里等了你一年又一年,可是我太沒用了,沒等到你,所以呀,我就只能來找你了……」
「你是不是傻呀,如果我是死了呢?」
「人魚的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
紀淮星俯身,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認真許諾。
「所以,你生我生,你死我也絕不獨活。」
我忍不住撲進他懷里,再次大哭起來。
12
三天后,赫赫有名的蔣字實驗室被爆出多年來一直在做違法的實驗。
警察很快查封了實驗室。
蔣南媽媽當晚跳樓自殺了。
蔣南因協助媽媽做實驗也被警察帶走了。
聽到這條新聞的時候。
我正在逗七七和八八,紀淮星就坐在我身后,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也不知道誰這麼壞,把七七和八八的毛都拔光了。
兩只禿鳥憤恨地拍著翅膀,不停地重復著。
【嘎嘎,嘎嘎,魚壞人好,魚壞人好,嘎嘎,詛咒詛咒,離離離。】
很快,它們兩個連「嘎嘎」都不會說了,只能瞪圓了眼睛,無助地看著彼此。
我連忙叫紀淮星:「紀淮星,七七八八好像生病了,你快來看呀!」
「是嗎?」
聽到我的呼喚,紀淮星起身走過來,在我身后站定,胸膛緊貼上我的后背,然后在我耳邊吹氣,慢吞吞地說:
「生病了?」
我用力地點點頭:「是呀是呀,你看,它們突然不會說話了。」
紀淮星盯著我的嘴巴,右手順著腰線攀上來,心不在焉地回答:「哦,可能生理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