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糧餉、衣衾、馬匹、武器、鍋碗瓢盆,我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整整齊齊地擺在我眼前,像一張張無底的巨口,朝我露出可怕的牙齒。
「朝廷的人不會對你手里的兵負責,你想要當將軍,就要讓你手里的兵吃飽穿暖,有兵器有餉銀,他們才會和你一起出征。
「你想讓他們為你賣命,憑什麼?他們就不是血肉之軀,就不是娘生爹養的?
「所以你還要強大,能帶領他們打勝仗,帶他們升官發財娶老婆。只要你能做到這些,他們就不會管主將是男是女。
「悅兒,不是學了幾年武,就能當將軍的。你連兵營都沒進過,連軍營的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如何帶兵打仗?」
如同醍醐灌頂。
我悟了。
4
爹養好了傷,準備帶兵回邊關時,我娘害喜了。
大夫切脈細看:
「夫人有孕兩月余,不宜長途跋涉,需要靜養。」
我娘摸著肚子,臉上滿是母性光輝,她抬眸看向爹:「相公,這次我不能陪你去邊關啦,你要好好保重,不要飲太多酒。正好,我也可以多陪陪悅兒。」
「對,悅兒是個大姑娘了,該相看人家了。」
我心虛地看向一邊,我心里打的什麼主意,可不能讓我娘知道了。
大軍離京那天,我借口來月事,肚子不舒服,在房間里躺著。
等爹娘攜手出了門,我摸出早就準備好的包袱,熟練地翻墻出門,找了個僻靜地方換好布甲,趕到了新兵營。
「紀時!你小子怎麼這麼慢!快點,一會要點名了!」新兵營負責招兵的老黃大喊一聲,我加快了腳步,鉆進了隊伍里。
沒錯,我瞞著爹娘,報名參軍了。
5
效仿花木蘭從軍的夢并沒有做多久。
大軍剛走出京城三百里外,我就被我的兩位師傅逮了個正著,直接提溜到了我爹面前。
「你娘飛鴿傳書給我,說你給她留了一張,『娘我參軍去了,不用擔心我』的紙條。」
爹冷哼一聲:「胡鬧!」
我跪在地上:「爹,我真的想參軍,爹是大將軍,我再怎麼說也要當個小將軍吧,不然豈不是丟了爹的臉。」
我爹氣笑了,「行啊,你和我手底下的兵打一場,打贏了,不管你干什麼我都不管了。打不贏,老老實實給我回家嫁人。」
我的兩個師傅欲言又止,他們倆對視了一眼,決定讓我爹眼見為實。
我爹叫來了他麾下的幾個小將。
「來個人和她打一架,打贏的人,可得五十兩。」
眼見著我和爹眉眼相似,他們推推搡搡,推出來一個眉眼極俊的小將。
「沈常,你來,下手重點也沒事。」
不過十息,我已經將沈常放倒在地。
在場的人齊齊沉默,我爹看看我,再看看地上的沈常,隨便又指了一個人:「你來和她打。」
十息之后,地上又躺了一個齜牙咧嘴的人。
半炷香之后,地上整整齊齊躺了七個小將,我蹲在一旁,朝我爹嘿嘿一笑。
我爹看向兩位師傅:
「你們怎麼不早說?」
師傅們看回去:
「將軍您也沒問吶。」
我興奮地搓手:
「將軍,我打贏了七場,三百五十兩銀子啥時候能給我?」
我揣著五十兩的銀票,溜達著回了新兵營,一路嘀咕著:「爹真小氣。」
6
長途跋涉趕到邊境,我爹把我調到了身邊,當他的親兵,給我安排了個單間住。
住了半個多月大通鋪,我的鼻子都要被那些臭腳熏沒知覺了,不過我也和新兵營的兄弟們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誼。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爹身邊當親兵,和在前線并沒有什麼區別。
胡人和韃虜忌憚我爹,我娘在京城養胎,身邊沒有知心人。我在爹身邊當差幾天,已經攔下了好幾波狂蜂浪蝶。
甚至還有人見我和爹這麼像,以為我是爹的私生子,悄悄給我送美女的。
和美人計齊頭并進的,還有暗地里的刺殺。
最危險的那次,胡人細作買通了府里的一個小廝,給我爹常喝的酒里下了劇毒。
我爹吃飯的時候倒出來了一碗酒,剛喝一口,他就倒在了飯桌上。
我急得不行,框框砸我爹的肚子,可算是讓他把那口毒酒吐了出來。
我爹鐵青著臉握住我的拳頭,虎目含淚:「我知道你很著急,你先別這麼急。先給我找個大夫,要能治內傷的。去吧。」
7
五年邊關打拼,我一路從親兵升到了副將。
軍營里的人默認了我是爹的侄子或者外甥,再加上我驍勇善戰,功績顯赫,沒人對我的升職路提出異議。
這天晚上,我爹拉著我一起喝酒:
「悅兒,你二十了,該回去嫁人了,你娘在京城快瞞不住了。」
爹的頭上已經長了許多白發,他也很想把我留下,我這幾年的拼搏和努力,他是完全看在眼里的。
「爹怕你老了之后恨我和你娘沒讓你嫁人生子,怕你到時候后悔。」
我爹喝得爛醉如泥,嘴里還念叨著:「爹怕你后悔呀。」
我提了酒壇子,坐在帳外喝酒。
沈常坐到我身邊:「你要回京了?」
我放下酒壇子,隨口說:「對啊,我都二十了,還沒留后,我爹娘著急,催我回家娶媳婦呢。
」
這些年,我和這些小將的關系還不錯,經常一起切磋武藝,和我關系最好的,就是沈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