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咳一聲。
「有幾個后續的結局,說是結局,其實更像是后人的猜測,給你說個我覺得最像真實的吧。」
「好。」陳襲的氣息勉強穩了一絲。
莫非聽故事真能緩解不適?
真玄。
「那個人間女子承了少女所有的命數,就相當于她得到了少女所有的天賦,能力,壽命,因果。」
「更何況大妖憐惜愛慕她,在大妖的相伴下,她去了天師界,成了除少女之外人人敬仰的天才,在她長久的壽命中,她成就了自己的偉業,也收獲了和大妖的愛情。」
話音剛落,陳襲噴出一口鮮血。
「就是這里!」
我松開又扶又拖的手,上前一步。
此時圓月已經完全被遮蓋,四周黑漆漆一片,我打開手電筒蹲下身子摸索著腳下的草坪。
果然有突兀的邊緣。
擰眉用力一掀,一塊兩平米大小的假草塊被我掀開在一旁,露出了平直鑲嵌在地面的木板門。
手電筒照亮的范圍內,門板并沒有上鎖,而是開合處貼了一張朱砂寫的黃符。
【命理如絲,千絲萬縷。】
15
命理如絲,千絲萬縷。
天師者,可解世間飛來橫禍,卻不能改命中之劫難。
我起身,矚目黃符片刻。
背后之人也是匪夷所思,既做著違背此句之事,卻仍將這句話貼在叩響他罪惡的門上。
尤其是這不夠設防的地點,沒有阻擋的入口。
分明是在請君入甕。
「陳襲,我們進去吧。」
我挪動手電筒照向蹲坐在地上的陳襲,刺眼的光使得他眼神微瞇。
殷紅的血液仍有些掛在他的唇上,莫名平添幾分詭異的美感。
他咳出幾口血沫,強撐著站了起來。
我挪開手電筒,又將段誠拖到地宮的入口,這一路他就如一個木偶一般無知無覺,任人擺布。
踢掉那道黃符,彎腰掀起了木門。
「下面是一長截的水泥梯,不知道底下有什麼,你跟緊我。」
向下陰暗冗長的臺階仿佛通向冥府,只有我和陳襲手機上自帶的電筒發出微弱的螢光。
「他們倒也是煞費苦心。」
陳襲薄涼的聲音帶著嘲諷從身后傳到我耳邊。
煞費苦心嗎?
雖然不知設置陣點的空間有多大,但從臺階的數量和深度能夠看出這確實是個不小的工程。
若說單純是為了給段誠換命,那確實有些煞費苦心。
我就擔心……背后之人換的不只是一條命。
向下走了近一百階,透著紅光的石室映入眼簾。
肉眼看便是黑暗里唯一炙熱的光源,但在我眼里則是破天的祟氣,無主的因果亂竄。
16
這是一間不大的石室。
南北兩方滿墻密密麻麻的壁龕上擺著黑色的蠟燭,猩紅的燭光照亮整個室內。
東西兩向的壁龕則是鑿在上方,擺著各種……置換命數的媒介。
成捆的發絲,玻璃瓶里的血液,處理后的斷肢……
無一不被紅繩纏繞與對面壁龕里相似的媒介相連。
仰頭一看。
無數條紅繩密密麻麻交織在頭頂,代表命數的白光則在其中緩慢穿梭。
地下是用紅燭和黑燭擺出的陣法。
這哪里只是置換陳襲和段誠兩個人的命數。
這明明是一條產業鏈!
荒唐又惡心。
「虞姞,那里有人!」
陳襲目光示意角落的石床,那里躺著一個男人,燭火終究昏暗,看不清面容。
我制止他踉蹌向前的步伐。
「前面都是布下的陣法,踢翻一根蠟燭,陣法就變了。」
「你身體現在太虛弱了,就在這里等我吧」
陳襲的目光中滿是擔憂,掙扎了一瞬,蒼白帶血的唇張合,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忍住。
小心避開陣法,我走近石床。
男人的臉上蓋著一張灰布,手腕和脖頸都纏著紅繩,連接著壁龕上的兩個東西。
命數緩緩進入他的體內。
這里處處透露著詭異危險,我自然不可能親自上手揭開廬山真面目。
在距離石床一步之遙,我指間凝起一點點靈力,掀翻那塊薄薄的布。
我眼里一震。
段誠?
這里躺著的是段誠,那我一手拖過來的是……
此時,我只覺后頸一涼。
陳襲痛哼和石門關閉的聲音同時響起。
17
我有多久沒見過師叔了。
印象里他已經死了快十年了。
從我八歲在道觀覺醒前世記憶后,便整日潛心恢復前世的能力。
而師叔,是我記憶里那個周正爽朗的青年。
「小姞。」
原本倒在地上的「段誠」成了師叔的模樣,消瘦,陰鷙,笑容無聲且癲狂。
我愕然,下意識將擔憂的目光看向暈倒在地的陳襲。
「不用擔心,我只是讓他暈過去了。」
「畢竟,我還要和我的乖侄好好敘敘舊,不方便外人打攪。」
他踱步緩慢朝我靠近。
「看得出,你見到我很意外,不過幾小時前我知道調查這件事情的人是你時,我也同樣震驚。」
「不!是驚喜。」
他仰面掃視了一圈石室,欣賞著自己的杰作,像是享受難逃的宿命。
「我知道我們會再相見,也知道我們終將敵對,但唯獨沒有想到這一天會這麼早。
」
我困惑,卻也知道他現在犯下的是什麼罪孽,冷聲怒問:
「師叔,你知道你現在在干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