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蹙著眉,想抽回被他緊攥的手腕。
「公主,為何負我?」
黎枕的眼睛濕漉漉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從前我很是吃他這一套。
宮中人情冷,冷宮尤甚。
我最初誰也不敢相信。
是他攀過厚厚的宮墻,一聲聲喚。
「公主,你理理我嘛~
「公主,我親手做的兔子燈籠,你就勉為其難收下它嘛……
「阿胥,生辰快樂~
「阿胥,我心悅你,萬死無悔!」
……
那些虛幻的回憶,最終凝成一句。
「公主,為何負我?」
心中悲極哀極,如燃盡的枯木,最終化為一片死寂的哀默。
我嗤笑著甩開黎枕的手。
「怎麼,本宮的命就不是命?」
10
「我的攻略對象,是謝詢。」
黎枕的臉霎時白了一片。
整個人都灰敗下去。
他一步步后退,呢喃著:「公主,我不知你……」
「還要謝謝黎將軍指點迷津,不然我豈不是要為了小情小愛,白白丟了性命?」
「你居然也有系統!」尖利的女聲遠遠傳來,既驚且疑。
我側目看向追來的秦韻。
她額頭冒著汗,看起來心虛極了。
我心中的懷疑這時才落定。
「據我所知,系統只會懲罰消極攻略的任務者。
「認真完成任務,即使失敗,也只會遣返到別的任務世界,重新領取任務。
「秦小姐的系統,連規定都會說錯嗎?」
黎枕難以置信地看向秦韻。
她反應很快,兩行淚倏地落下。
「公主,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編出自己也有系統的謊言。
「你已經有謝元輔了,為什麼非要來害死我呢?」
我挑了挑眉:
「的確,我無法自證。
「但你說的話,又從何證明呢?
「不然,你死一個給我看看?」
說著,我抽出隨侍腰間的長刀。
刀身出鞘,劃出銳響直直指向秦韻眉間。
「我若想殺你,又何須費心編什麼故事。」
「公主,不可!」
黎枕這時才如夢初醒,我的刀也被他直直打落。
人踉蹌幾步,腰間突然橫出一只手臂。
「殿下,小心。」
謝詢舒眉一笑,本來蒼白的臉色添上一抹生氣。
【他怎麼每次都出現得這麼巧。】
我默默吐槽。
【哪有……宿主你想多了。】
系統頗有些吞吞吐吐。
【快別想了,渣男都要哭了。】
我這才回神,正對上黎枕紅著的眼眶。
「公主,我明明收了力氣……」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他明明沒用什麼力氣,我怎麼就倒了下去。
「系統會懲罰消極攻略的任務者。
「我渾身病痛,誰是誰非,看來已經很清楚了。」
我扶著謝詢站定,又道了聲謝。
然后突然發現,怎麼每次見到謝詢,我都在道謝。
謝詢彎腰拾起了地上的長刀。
嶙峋蒼白的手腕和粗獷的刀對比鮮明,看得我膽戰心驚。
「殿下要殺誰?」
他輕飄飄撂下一句話,提刀指向對面兩人。
「你快放下!」
我真的很怕,怕他握不穩刀,把自己傷到。
謝詢長睫微斂:「雖然體弱了些,但也做得了殿下的刀。」
壞了,這是覺得我不信他了。
我趕忙附耳過去,輕聲道:「不是不信你,我剛才只是嚇他們的,沒想當眾傷人。」
許是貼得太近,謝詢微微顫了下眼睫。
手中的刀卻很穩,不偏不倚削下了秦韻半縷鬢發。
隨后邀功一般,湊到我耳邊私語:「嚇到這個程度夠不夠?」
我看著秦韻慘白的臉色,贊許地點了點頭。
但謝詢的刀還沒放下,和黎枕對峙著,不讓他靠近。
黎枕只能微紅著眼,擺出落寞可憐的姿態。
「公主,你當真要和他成婚?」
我:「自己求來的婚事,絕不反悔。」
我不是他。
我自己的選擇,便要一條路走到黑。
黎枕頹然倒退兩步,滿目痛色。
謝詢聞言卻湊了過來:「臣可以嚇他了嗎?」
我愣了愣:「……嗯?」
下一秒,劍風劃過黎枕高束的長發。
謝詢含笑:「失禮。」
黎枕摸向腦后從中間斷成兩截的頭發。
又看向散落一地的斷發。
惱怒咒罵:「謝詢,你是不是有病!」
謝詢捂著心口輕咳:「我是有病。」
小模樣可憐委屈得緊。
然后話鋒一轉:
「但我是身上有病。」
「黎將軍就不一樣了,你識人不清,怕是腦袋里面的病。」
……
我收回剛才覺得他委屈的話。
11
那日不歡而散時,黎枕撂下話。
「公主,我一定能想到兩全的方法。」
我忙著接住突然倒下的謝詢,沒心情理會他的糾纏。
把人送上車輦,帶回公主府,緊急召了一眾太醫來診治。
皆是除了弱癥,看不出旁的什麼。
我隱隱覺得這場面,乃至太醫們的話都有些熟悉,卻實在想不起在哪見過。
只能讓他們先把最好的補藥給謝詢用上。
夜里屏退眾人,我拿著沾濕的絹布為謝詢擦著額頭的汗。
突然憶起謝詢三年前的模樣。
那時他身形雖瘦卻俊秀挺拔,能單手掀翻自小習武的沙貝,動作干凈利落,毫不費力。
如今怎麼就成了這病殃殃的模樣?
順著窗欞傾灑了一室的月光,輕輕落在謝詢身上。
我舉起手,光亮透過手指縫隙,在蒼白的面頰上綴成薄薄的幾片。
玩得正開心時,謝詢眼睫微顫,驀地睜開了眼。
「阿胥……」
看似瘦削無力的手,搭上我的手腕。
微涼,卻又滾燙。
或許是手中的觸感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眼眸光亮忽黯。
「原來不是夢嘛?」
12
那晚后,謝詢仍是恭謹地喚我「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