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我發出渾厚的狼嚎,一時之間千呼百應。
那人類瑟縮著不敢上前。
兒子很少見我盛怒的樣子,它蜷縮著上半身:
「爸爸?」
我不回應它。
草原上我的手下慢慢地聚集,綠油油的眼睛發出震懾的光。
人類往后退了幾步,然后轉身就跑。
我追了幾公里,看它徹底地消失在草原上,我才小跑著回到領地。
兒子躲在伴侶的懷里。
它被寵壞了,是我沒教好。
「爸爸,我不是故意要接近人類的,小哈是它的狗,我送小哈回家。」
原來狗牌上閃光的是定位器。
它為什麼這麼不懂事。
我齜牙,鼻腔發出低沉的威脅聲。
「小蹲,如果你再這樣我只能把你趕走了。」
它原地不安走動:「你永遠都是這樣!」
我狠狠地咬了它,這一次我沒留情。
血肉被撕扯下來,滿嘴腥臭。
這是我第一次對自己的兒子發火動嘴。
「走就走!我早就想走了!」
小蹲要做追風的狼,自由的狼。
它從狼穴跑了出去。
甚至還故意在門口沖我們撒了泡尿。
我和伴侶從前太過溺愛它,也是時候讓它去吃點苦頭了。
伴侶把脖子纏在我頭上,滿臉擔憂。
我舔了舔它的毛:「老婆,這里待不得了。」
一個人來,就有千千萬萬個人會來。
11
「砰——」
一聲槍響打破夜的寧靜。
草原上鳥飛獸走,濺起塵煙。
一道強閃光掃射過我們的窩,我看見人類漸漸地逼近。
最開始跟在小蹲身后摸來的男人手上拿著獵槍:
「這里有好貨!
「有五頭小的,我要三頭。」
「嗷嗚!——」
我對月嚎叫,要求所有狼群聚集起來。
漫山遍野傳來狼的回應。
「兄弟們,撤退!」
母狼和小狼崽子被護在中間,強壯的雄狼兩面夾擊。
伴侶沖開雄狼的保護圈來到我身邊:「我是狼后,我和你一起!」
我們開道,頭頂槍林彈雨,壓著身后的狼群一點點地撤退。
人類持槍朝我們持續地掃射。
突然伴侶尖叫一聲:「小蹲!」
我們的小蹲不在狼圈里,它賭氣早跑走了。
「我去找它,你帶著大家朝北邊去。」
誰知伴侶目露兇光:「小蹲有它的命,你是頭狼你不能走。」
它是狼后,我是狼王,我們要保護所有子民。
我最后回頭看了看已滿目瘡痍的領地,甩了甩狼頭。
決絕道:「兄弟們,走!」
在狼群的沖刺下,我們突破人類的包圍。
接著一路狂奔,沿著河向下流跑去。
等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伴侶刨著新狼穴:「小蹲對人類沒有防備之心。」
我也有些焦躁。
但在狼的認知里,主動地脫離族群就意味著放棄以前的生活,必須自立門戶。
我出了狼穴就違背了狼的規則。
隨著槍聲越來越密集,新領土上一片死寂。
伴侶不安地甩著尾巴。
我用肉墊拍拍它腦袋:「別急老婆,現在安全了,我去找它。」
它的犬牙齜在我鼻尖,語氣凄然:
「我們只有這個孩子了。」
12
剛踏出狼穴。
兩頭灰狼一左一右地攔住我:「老大,小蹲已經到了自力更生的年紀。
「你去了就相當于放棄我們。
「你會被趕出狼族的。」
那是我孩子!
我再嫌它鬧騰,再嫌它不懂事,我都是它親爸。
兩頭狼弓著腰,爪子彈出尖刺。
「老大!踏出這一步,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我撲過去將它們抱作一團,互相撕咬,毫不留情。
我撕下它們后背肉,滿嘴狼毛,它們抓傷我的眼睛,我眼前一片血色。
「滾開!我要去找我兒子。」
它們被我打趴下,只能一瘸一拐地讓我出去。
伴侶跟在我身后,它埋進我的胸毛里:「親愛的,你們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踏著月光,我上路了。
原路返回我一路嗅聞兒子的味道。
但是今晚草原不太平,各種各樣的味混在一起。
「嗷——」
一聲慘叫響起。
是小蹲的。
我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狂奔而去。
把可能的結局想了個遍。
下一秒,我和一個腫成豬頭的狼對上眼。
腫脹的臉上兩個細成一條縫的眼睛閃著精光:
「爸爸爸爸?你怎麼來了?」
它滿眼智慧,眼含諂媚。
「我剛才推翻了一個蜂巢,你看!」
它爪子上還沾著黏稠的蜜蜂,邊走邊蹭。
干!
我到底為什麼要來救這個蠢貨。
想起剛才找兒子的滿腔熱血我恨不得跪在地上給自己三巴掌。
結果小蹲湊到我身邊。
癱倒在地,露出肚皮:「爸爸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
「我知道錯啦,給你和媽媽掏了蜂蜜,可以原諒我嗎?
「剛才槍響的時候小哈被打死了,我好害怕。
「爸爸我剛才好想好想你們的。」
我真該死。
它只是愚蠢了點,腦子木了點,我怎麼舍得罵它。
我的舌頭貼在它被我咬傷的地方:「還怪我嗎?毛都禿了。」
它搖搖頭,親昵地跟在我身邊:「你是一百分的爸爸。」
我的小蹲,永遠都這樣,從不記仇,永遠天真。
我帶著它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下一秒。
一道刺眼的光掃到我的眼睛——
子彈破空的瞬間,我用盡力氣擠開小蹲。
「撲哧!」
子彈沒入我的血肉。
13
我曾有兩個兒子。
那是我第一次做父親。
兩個還沒我肉掌大的毛球嚶嚶地沖我撒嬌。
伴侶挨個兒地舔毛,把它們變成凌亂芒果核:「肥嘟嘟的,像個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