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生,她用最溫柔的語氣道破了這二十年間夫妻的真相。
他沒有說話,像是被一劍穿心,無話可說。
她并不愛他。
他知道。
可偏偏,她連騙他都不愿意。
以至于最后以命相求。
裴曜清楚地記得那日她在自己懷里離去,阿朝哭著跑上前來將他推開。
落到他身上的目光,極冷,含著恨意。
好像是趙淮安的魂魄在盯著他一般。
阿朝的婚事他允了。
但去封地一事他沒有答應。
他知道,趙淮安最想要的是阿朝不要步他們的后塵,可以自由、幸福地生活。
可他偏不答應,他將阿朝封為皇太女,看著她除去自己的羽翼,將自己囚禁,最后將宮城占為己有。
前世毒藥是阿朝親口喂給他的。
那時的裴曜想,若是趙淮安知道了,定會恨他。
恨他好,起碼不會忘了他。
許是上天真的聽到了,再給了他一次機會。
最重要的是,趙淮安也沒忘記他。
但裴曜錯了,上天這次機會不是給他的,是給趙淮安的。
同前世一樣,依舊是毒,只不過這次動手的是趙淮安。
她不要他了,也不要阿朝了。
兩世的記憶交疊,裴曜才發現,自己從來都不了解她,以至于最后,賠上一條性命也沒明白,為何她選了齊暄而不選他。
番外:齊暄
齊暄第一次見安懷朝時,她一身男子裝扮,被宋如月陷害。
眾人目光下,她絲毫沒有膽怯,鎮定自若地抓住了宋如月一黨的漏洞。
齊暄記下了這個人,令人偷偷去查她的入城令牌。
仿得比真的更像真的。
齊暄向來惜才, 便將人留下了。
她看著很拘謹, 說話思前想后,似乎很怕他。
但做事很利落, 幾個月下來已經能將出入城的一切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直至裴曜領軍前來, 說她是他的妻。
齊暄這才知道,她是女兒身,而自己之前看她太過瘦弱,還時常讓廚房給她多送些肉……
想到自己之前曾在她面前粗魯不羈的樣子,齊暄不禁有些懊惱。
但更多的, 是心疼。
一個女子在亂世之中改名換姓女扮男裝, 其中有多少艱辛,齊暄清楚。
他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小自己幾歲的妹妹, 齊嫣。
從前齊家落罪時,男子發配邊疆, 女子變賣為奴。
齊暄起兵后曾去找過幾回他的妹妹, 找到最后, 只知道她不堪受辱跳崖自盡, 連尸骨都尋不到。
齊暄選擇保護她, 她卻告訴了他裴軍的機密。
具體到, 齊暄有好幾次想問她,究竟受過多少苦。
但最后她還是為了救另一個女童離開了, 他站在城墻之上,看著裴曜為她披上披風,頓時怒火中燒, 拳頭將城墻上的磚砸裂,滿手血腥。
那一刻,齊暄才看清自己對她的感情。
欣賞, 憐惜……不過是愛的具象表現。
她一走就是好幾個月, 密探傳來她即將要與裴曜成婚的消息。
以及, 她對裴曜的感情已經慢慢軟化, 逐漸接受。
齊暄想問個清楚,就去了。
結果卻與準備逃跑的她撞上了,二人相視一笑。
齊暄才明白,這只是她令裴曜放松警惕地所做的戲。
一出城, 她就在想如何破解西楚和裴軍聯手的事。
其實有時齊暄真不想她這般思慮周全。
面面俱到背后何嘗不是如履薄冰、步步為營?
齊暄希望她可以同尋常人家的女子一樣,無憂無慮。
對著他時,說話可以直來直去, 不必先思慮一番。
她不用揣摩他的心思過日子, 她可以隨性而活。
她的才華不遜于男子,他也愿意成就她。
就算她不愛他也沒關系。
齊暄愿意等, 等她心上的傷口愈合, 等她打開心門做好容納其他人的準備。
毒殺裴曜一事齊暄是贊成的,但他沒有想過她會以身犯險,還不讓他知道。
萬幸,他沒有來遲。
其實, 與其說她需要他保護,不如說,是他需要她。
煩人的尾巴除掉,裴軍早已如一盤散沙, 再也沒人會傷害到她了。
往后的每一日,都是她的好日子。
齊暄將桂花丸子放入口中,眼里卻滿是她的身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