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了我一眼,「說是元嘉公主來見。」
「是何事?」裴曜并未在意。
「元嘉公主說……西楚愿意歸順,并奉上國庫助我軍攻打齊暄。但前提是……」那人又頓了頓,「前提是,大公子要娶她為妻。」
裴曜用力放下筷子,表面上是為表達不耐煩,可實際上不過是想警告此人不要在我面前亂說話。
「我去看看,等我回來。」裴曜將手覆在我手背上,隨后抽走起身。
待他走遠后,我讓仆人撤了飯菜。
「可大公子說還會回來。」丫鬟猶豫著不敢上前。
「天冷,飯菜涼了會吃壞肚子的。」我瞥了眼裴曜碗里紋絲未動的魚肉,笑了笑。
更何況,裴曜早已做出了選擇。
前世將宋如月納入宮中,或許是有情,可重要的是當時西楚舊臣表面歸順,實際上卻心存異心。
得宋如月得舊臣心,情與權,裴曜更看重后者。
如今裴徹未死,裴曜也不過是依附他的其中一個兒子罷了。
宋如月以西楚剩下城池和國庫相送,若是裴曜不娶,便是不知好歹了。
前世裴軍攻下長安時幾乎是彈盡糧絕,多虧了西楚國庫和長安富商的「傾囊相助」才緩過來。
這一世想一統江山,缺了西楚國庫的銀子,打敗齊暄根本是無稽之談。
這一點,裴曜比我更清楚。
10
我給院里的守衛煮了湯,送過去時問了一嘴裴曜的行蹤。
他們神情有些愧疚地婉拒了我,說不清楚。
我表露出一些失望,回到屋內沒多久,院里的仆人和守衛都鬧了肚子。
許是以為我一顆心早已撲到裴曜身上,他們放松了警惕。
畢竟我也沒做什麼,只是將相克的食物一同放到湯里煲了。
裴曜以為我已回心轉意,現下估計正忙著應付宋如月,無暇顧及我。
出城門的令牌我見過,早已仿造了假的。
至于這裴府,沒了守衛要走出去更是易如反掌。
才走出院子,只見一張熟悉的臉正頂著守衛的衣裳走了過來。
兩人相視一笑。
「還好我來得早,不然就撞不見你了。」齊暄笑道。
「主上怎麼會來?」齊暄的到來讓我很意外,畢竟身為一軍首領,貿然闖入裴府,著實有些冒險。
「是怕我漏了齊軍的底嗎?」我又問。
「若我真的怕,大可直接在城墻上命人放箭,還能順勢除去裴曜。」齊暄知道我是在說玩笑話。
「這里人多眼雜,我們還是出了府再說。」
說著,齊暄攥住我的手腕帶我翻墻離開了裴府。
一街之外,早有馬車等候。
「你先上車將衣裳換了,等下就要出城了。」齊暄指了指馬車里的那套女子衣裳,上面還有一塊出城通行令牌。
「令牌我有,就不勞主上費心了。」我亮出了自己仿造的令牌。
齊暄笑著搖頭:「我早該想到的。」
裴軍城內皆有宵禁,待成功出城后我才松了口氣。
「你大可放心,宋如月這段時間想必都會纏著裴曜,讓他沒有時間來尋你。」
齊暄或許是見我緊張,安慰我道。
「宋如月是主上放的?」我這才反應過來宋如月的出現并不是意外。
齊暄伸手止住我的話:「叫我齊暄就好,總是主上主上的,叫得都生分了。
「宋如月本就對你懷恨在心,我便派人同她說了裴曜棄她選你的事,再叫人『疏忽』將她放走,就差沒給她送到裴府門前了。
」
我被齊暄逗笑了。
「倒是你,怎麼將人都調走的?」
「不過是煮了些讓人腸胃不適的湯罷了。」還順帶陪裴曜演了這麼多天破鏡重圓的戲碼。
在他眼里我不過是花些心思勾勾手指便能回頭的人,那我便配合他做戲。
見我回心轉意,他便轉頭去應付能奉上國庫的宋如月。
這便是裴曜,情愛,遠不及權力半分。
必要時,甚至可以犧牲。
「其實主……你大可不必要救我。如何辨別真偽和仿造這些,我早已傾囊相授。」
無意間對上齊暄的目光時,只見他一直睨著我,雙眸被笑意與柔情所填滿。
我自然知道這些代表著什麼,但我也清楚自己身份。
「你遠比你自己所想的有才華,懷朝。」
齊暄叫的是我告訴他的名字,即便是在知道我的真名后。
「我也認為你不該就這樣成為裴曜的囚鳥,更何況,他根本非你良配。你喜歡書畫,也喜歡在平時不當值時給大家把脈斷癥。我覺得,你應該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齊暄的聲音低而沉穩,一聲一聲地往心頭上敲。
兩世為人,我第一次被人看得如此透徹。
齊暄見我沉默著,輕咳了一聲,耳尖隱隱間可見一抹緋色。
「我救你是覺得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本就想待政局穩定之后推行女子入朝為官、行商等政策,我希望你能幫我。
「畢竟我始終是男子,軍中也盡是男子,難免會考慮不周到……」
我只笑不語,只見齊暄撓了撓后腦,耳尖紅得似要滴血一般。
「若是不想留下也無妨,我從不勉強。不過勸你還是在齊軍所在的城池活動為好,畢竟也安全些……」
「你一番好心,又對我有恩,我樂意至極。」看著齊暄著急的樣子,我只好停止逗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