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裴曜雙眸似被我的血染紅,他捂住我的箭傷,試圖替我止血。
可一切都是徒勞。
「與不愛的人成婚是何后果,我想陛下與我都清楚。」
我本來還有一事要求裴曜,可時限已到,再也沒有力氣說出口。
我想求他,若有來世,見了對方,就繞路走吧。
彌留之際,我看見裴曜雙唇張合,我已聽不清,但依稀辨認出口型。
他說,他答應我。
但第二件事,他沒答應……
我回到了前世遇到裴曜那天。
前世裴曜走在灰頭土臉的士兵中間上山,仿佛透過葉縫的日光都落在他身上。
連大哥都曾打趣道:「三娘,這裴家大公子竟比你更像女人。」
那時的趙淮安,除了那聲「三娘」的稱呼,外貌的確與男子無異。
阿爹覺得女兒無用,自幼將我當成兒子養。
也只有在定親后,阿爹才覺得我應該要有幾分女兒家的樣子。
他讓大哥二哥給我買了好些女兒家的東西。
胭脂水粉,養顏補品,珠釵羅裙,應有盡有。
我像個任人擺布的傀儡,嫁給了裴曜后也沒有改變過,不過是從外貌的要求變成了內在。
到最后,連阿朝也險些步我的后塵。
我偷了阿爹好些金銀細軟,趁著裴家軍一行人還未上山之前跑了。
結果行至半路,聽到了不遠處隱隱傳來的聲響。
抬頭烈日高掛,前世明明是天黑才到,如今竟然提前了。
我只好躲在一旁,聽著人聲漸近又漸遠。
偷摸探出頭看一眼時,發現裴曜竟走在了前頭。
烈日灼的他額頭沁出一層細汗,眉頭緊皺,像是有什麼心事。
可我只在意他是否回頭,是否發現我的存在。
萬幸,他沒有。
二哥說我長得像阿爹,撐死也只能算清秀。
尤其是后來隨先帝攻入長安后,二哥娶妻在世家貴女中看花了眼,笑話我說:「幸好三娘早與太子定了親,不然,丟入這長安女子中都找不著了。」
后來二哥又提醒我多留意著裴曜身邊,怕他被旁些女子迷了去。
可二哥只知道花天酒地,哪里知道裴曜心里早就住了才貌雙全的宋如月。
就連定親時,他也只是瞥了我一眼,雙眸平靜得如同死水一般,沒有任何波瀾。
我慶幸自己生得平平無奇,引不起裴曜的注意。
不然阿爹要是知道我偷了他的財寶,不將我往死里打可不會罷休。
待我走到離他們老遠時,我加快了步子。
我不敢停留,連夜逃到了裴家統治下的一個邊陲小鎮。
前朝世家專權,皇帝如同傀儡。
暴政之下,叛軍四起。
有兵權的世家則圈地自立為王,裴曜他爹裴徹便是其中之一。
國土四分五裂,而邊陲之地物質貧乏,旁人無心搶奪,裴徹忙于征戰亦不會上心,是最安全的地方。
前世我與裴曜定親后,他以大業未成為由將婚事推遲了三年。
我與裴曜的婚事不過是讓兩家的結盟更加穩固,我不在,聯姻不成,兩家的結盟各取所需,這個結果不會動搖分毫。
而在我爹心里,比起追隨裴徹掙一份前程,丟了一個女兒也不算什麼。
至于裴曜,大抵是提前娶了宋如月,奪下江山博美人一笑罷。
3
因著我本來就是男子的打扮,一路上也省去了許多事。
我將名字改成了安懷朝,懷朝懷朝,若說前世剩下什麼掛念,也只有阿朝了。
偷來的金銀細軟一下子典當太多在小地方難免引人注目,為了活下去,總歸要出去找事做。
我也不想終日拋頭露面這般顯眼。
恰巧,鎮上的書鋪需要一個抄書的,只需字寫得好,正合我意。
說起我的字還需感謝裴曜,我本不識字,是他讓人教我的。
裴曜想要聽話的擺件,所謂擺件,也需要擺出來不會落了他臉面。
所以我才學了許多東西,其中就包括寫字。
從前寫字是為了消磨時間,總覺得日子就好像一本抄不完的書,不停地寫,卻怎麼都寫不完。
如今寫字則是為了營生,為了自己,感覺一握筆,一抬頭天就暗了下來。
畢竟還是在裴氏的統治之下,有時也會聽到裴家戰勝的消息。
前世與裴曜成婚時,裴氏只占領了前朝一半的領土,可如今四處都在傳裴氏即將攻入長安,取宋氏而代之……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筆從指間滑落,頭一回將墨暈在書上。
時間對不上,但改變分明只有我離開了……
我忽然想到離開那日看到的裴曜,他和裴徹一起,走在士兵的前面。
那時的時間便已是不對的,莫非裴曜也重來了一回?
但我于裴曜,并沒有任何意義。
想來只是他想早些打下天下,迎娶宋如月。
我搖搖頭將思緒清空,如此安慰自己。
直到我上街看到我的畫像貼在衙門的告示上,萬幸的是畫的是女子打扮的我,模樣比現在的我要清秀許多。
但再看仔細些,這畫像分明是裴曜的筆墨……
我沒有時間猶豫,告示張貼到此處說明裴曜已經在他所到之處找過我,無果,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