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懷玉丟掉手里的劍,彎腰上床,大掌擒住我一只腳踝。
我用力踢他,怒罵道:「哪里來的登徒子,你給我滾!」
衛懷玉渾然不覺,臉色陰沉,直到將我拖進懷里。
「連喜服都跟之前那件一模一樣……他的那件也是你繡的?」
情急之下,我朝著衛懷玉小臂咬去——
拉扯間。
我看見上面的燙傷。
那天屏風后面的人居然就是他!
衛懷玉眉眼間殺氣極重。
他不顧小臂上滲出的鮮血,竟直接用袖子大力擦拭我臉上的新娘妝。
快擦干凈之際。
我終于用盡全身力氣把衛懷玉推到外面。
「砰!」
門被我狠狠關上。
可衛懷玉雙手緊緊扒住門板,隨著我動作,他關節上已然壓出一道血痕。
他不放手。
我又重重地關了一下。
衛懷玉悶哼一聲,依舊沒有挪動分毫。
正僵持著,我看見了地上那把劍有血跡。
「你把祝千里怎麼了?」我急急追問。
一門之隔的衛懷玉語氣森冷:「我把他殺了。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
16
他的話宛如晴天霹靂。
「衛懷玉!你真是個瘋子!
「他只是個書生!善良敦厚,甚至不會武功。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我聲音顫抖,眼眶也發酸。
東宮的衛懷玉雖然落魄眼盲,心卻清明,更不會是亂殺無辜之人。
時隔一年多未見,他竟然變得如此殘忍可怖嗎?
衛懷玉嗤笑一聲。
他克制著怒火,冷冷地說:「衛十一……或者我該叫你,元初晴?
「我知你不想見到我。
「但你再幫祝千里多說一句話,我便把他的尸體切碎了喂狗。」
我嚇得捂住嘴巴。
可那人的聲音還在繼續。
「明日晌午我會親自來回春堂接你。
「你若還想替祝千里收尸,就記得赴約。」
17
夜里,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我想不通衛懷玉為什麼仍然執著于我。
唯一一個解釋就是——
因為我曾是他的女人,哪怕是他不愛我,也不能放任我就這麼逃離宮中。
也或許我的存在就像提醒他,他曾經在東宮那樣屈辱地生活過。
第二天,衛懷玉果然按時出現在回春堂。
他行至后院,見到我一身縞素地站在那里,不由得微微一怔。
我平靜地凝視著衛懷玉漆黑的眼眸。
然后,跪了下去。
「皇上,奴婢自知私逃有罪,請您降旨責罰。」
衛懷玉是皇上。
如果他打定主意刁難我,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也是走不掉的。
現如今,沒準還會牽連到游仙村的人。
「或是皇上覺得曾經在東宮的那段時日不光彩,想抹殺奴婢這個污點,奴婢也毫無怨言。
「可祝千里無辜,回春堂無辜,游仙村亦無辜。」
我長拜不起,也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能不能請皇上看在奴婢曾經為您醫好眼睛的份上,放過他們。」
18
衛懷玉久久不語。
院中只有我們二人,透著詭異的安靜。
「你覺得,我追到游仙村,是想殺你?」
他聲音很輕。
我仍是紋絲不動跪在地上,恭敬回道:「當年奴婢和孫……貴妃的爭辯,您罰奴婢在下人房面壁思過。那晚起火之時,奴婢屋內被反鎖。或許在那時候,奴婢就該死了。」
我沒有明說,卻暗示那場大火就是衛懷玉授意。
衛懷玉嗓音喑啞,艱澀地說:「可若我說,我沒有呢?」
心底涌出一絲惱意。
我被反鎖是真,他殺祝千里也是真。
我只相信我眼睛所看到的。
他又在辯駁什麼呢?
見我無動于衷,衛懷玉急了。
就連聲音也有些發顫。
「當年父皇表面上將我復位,實則是孫家生了反心,才不得不將我這個兒子重新搬出來當靶子。
「出去前,我沒想過會如此腹背受敵。若有一招不慎,你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故意在孫凝秋面前說出那番話,是想瞞過父皇在東宮的眼線和孫家。那晚我沒有放火,更不曾讓人反鎖屋門。
「假意爭吵時給你的那塊玉……是太祖留下的免死玉牌。它原是我留給自己的最后退路。將它偷偷給你,是怕有朝一日旁人對你動手,那玉可保你無虞,也換我自己安心。」
那塊玉?
我微微發怔,從未想過,那塊玉里面是這樣的淵源。
我以為自己聽見遲來的真相會很開心。
他撂下身架,這樣待我,或許我也不該再怨他。
可是,沒有。
內心沒有一絲波動。
衛懷玉大步走來,撩起衣袍,跪坐在我面前。
這下,我不得不抬頭看向他。
面前的人眼尾泛紅。
他抓住我的手,不再似昨天那副渾身戾氣的模樣。
衛懷玉的嗓音愈發像是被火燒過似的破敗,哀求地看著我。
「十一,你恨我厭我,是我用錯了方法愛你,全是我活該。可我追到游仙村,不是為了殺你,而是希望能求你回心轉意。
「你對我怎樣打罵都好,唯獨不能嫁給祝千里。」
祝千里的名字,讓我內心一閃而過的動容,瞬間蕩然無存。
我一點一點抽回自己的手。
面無表情地說:「皇上言重了。
「可奴婢已經不是十一了,你哄哄我的話,我也不會再當真了。
」
他眼眸中似是有什麼情緒轟然倒塌。
衛懷玉弓起身子猛咳起來。
那麼高大的人,匍匐在地,有種莫名的狼狽感。